第95章 第95章 莲雨

慈怀寺历任佛子皆是面相柔和温润,让人见之不由心境平和,但怀莲却是例外。

据说在慈怀寺众僧循刚刚圆寂的上任佛子的指引于北疆荒原上寻到怀莲时,险些以为是妖界抑或魔界偷龙转凤,无他,怀莲的眉眼实在俊美稠丽,甚至带了点惑人心魂的妖异,半点联想不到这样一张脸会出现在慈怀寺佛子的身上。

然而验证佛子身份的慈怀金莲在他面前绽放,他的确是板上钉钉的佛子。

慈怀寺住持既来之则安之,将怀莲按寺内弟子怀字辈取名莲,便是希望以佛家教导将他眉宇间那股极为不详的气息化为金莲清气。

到如今,怀莲也算是个合格的佛子了,他天资极好悟性又高,通晓慈怀寺历代佛偈秘法,虽说那张脸仍是不大安分的长相。

他那双线条艳丽的眼睛正含笑望着燕北堂,一身素色僧袍被他穿得长身玉立,说句大不敬的,他就像京州天子踏内最为矜贵的世家少年郎,总之万万不像一个佛子。

但燕北堂是见过怀莲行刑的,慈怀寺佛子代天监察,天道赐予其权柄审判芸芸众生,无论妖魔人鬼,皆要受他的神识监察,山川河流,天地间的每寸都应当潜伏着慈怀寺佛子的审视,每任佛子寻到本心后便正式接过天命,怀莲似乎是历任佛子里最早达到这一要求的。

那是很多年前,燕北堂在幽州大柯乡曾遇上极为骇人的群鬼作祟,数座城池被染为鬼蜮,在他险些陨落于那里时,是怀莲口诵佛偈脚踏祥光而来,只伸手便绞杀了怨气深重杀孽缠身的厉鬼。

他那张妖异俊美的脸在行刑时冷峻肃穆,燕北堂险些以为自己见到了寒气浸骨的神塑。

“燕施主,我可在这里等了你三个月了。”

怀莲温声道,燕北堂从记忆中抽出身,朝着他略行了行礼。

“我此次来访,是想求佛子一件事。”

闻言,怀莲脸上笑意愈深,“早在苏阳府的消息传到寺内,我就在等你找来了。”

他招招手,燕北堂这才看见他身侧的烛台上一只红色的小鸟扑棱翅膀飞出门外,大门随即慢慢阖上,殿内只剩下点点烛火燃起的昏黄光亮。

“本来自镇邪塔出来后我就该去见见擢衡尊师的,可惜琐事缠身,一时赶不过去,”怀莲说话时语气平静,似乎在念诵佛经般,“我只听闻现如今的擢衡尊师郑南槐在临仙郡朱雀秘境内被他师尊,上任擢衡尊师燕北堂杀死,又当场堕鬼,为我报信的人说郑南槐的情况似是直接跨过了绝骨伤化为厉鬼,但我不认为是这样。”

他抬眸看向燕北堂,“天道不允许有特殊的存在。”

燕北堂默了一瞬,“我也这样想,况且小南还未死去,如何能化鬼?”

他声音沙哑,不知是为了怀莲的话而胸口烦闷,还是想起了别的什么。

“擢衡尊师还活着?”怀莲露出些微讶异的神色,随即将视线移向燕北堂身旁的喻焕,思索片刻才扬起眉来,“我记得,你是三浮的徒弟。”

喻焕略拱了拱手,“正是。”

“怪不得,”怀莲弯了弯唇,“怪不得天道指引我在寺内静候,但我仍不知你们来慈怀寺是为了什么?”

燕北堂打起精神,“小南中了妄生咒,三浮圣手让我前来求你出手帮忙解咒。”

妄生咒以极为深重的怨气凝练而成,只用寻常办法根本无法真正解决,但慈怀寺的金莲心经却是佛修澄澈灵台心境诵出的渡厄箴言,若是由佛子来诵更是度化怨气的利器。

闻言,怀莲略点了点头,“竟是妄生咒。”

他垂下眼,燕北堂后知后觉地发现怀莲的视线落在了他胸口之上,下意识也低头看去,却并未看到什么异常。

两人忽然默下来的这一眨眼,喻焕不免有些困惑:“是怎么了吗?”

殿内烛火点点,依稀照亮前方高座上的佛像下颌,将那双悲悯的眼睛隐在暗处,像是在淡漠地观察尘世。

“燕施主,你体内似乎有个让人不安的存在。”怀莲的声音微冷,祸水一般的眸子里也敛去笑意。

燕北堂只觉脑海霎时一虚,眼前也恍惚了瞬间,不得不去面对某些他极为不愿回想的事。

“我——”

他话音未落,忽地觉得眉心一凉,怀莲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跟前,燕北堂将怀莲身后浮出的那金光描绘的佛子金相看得分明,那金相虽已具备了微阖双眼的慈悲之相,看起来却仍有些稚嫩,即便如此,能拥有身外金相便已证明了怀莲的境界。

金相紧阖双目,却抬起手中拈的花枝,燕北堂眉心那微凉的触感便是枝上一朵梅花带来的。

那凉意并不刺激,倒如秋日飒飒微风,燕北堂顿觉心境澄澈,方才那些混沌彷徨都似被风卷走的迷雾,只余一片宁静。

“燕施主,坚守本心。”怀莲的声音飘入耳中,燕北堂愣愣地点头。

这时他才惊觉怀莲依旧站在原地,方才的那一切似乎只发生在他的幻觉之中。

两人跟猜谜似的,喻焕不由得更困惑了:“佛子知道燕北堂体内的究竟是什么?”

怀莲点头,“嗯,应是鬼仙之一,叠鸦如今仍在回清阁内,那便是尝幽和玄冥二者之一了。”

“鬼仙?!”喻焕不免讶异,“怎会是鬼仙……那他是如何还能维持神智的?”

这个问题怀莲也回答不了,答案或许只有燕北堂自己知道——正是自己刺进郑南槐心口的那一剑,用几乎摧毁自己和对方的巨大痛苦同时改变了两个人。

一个找回神智,一个则险些沦为厉鬼。

现如今让燕北堂去感受体内的气息,他并不能确切地探查到属于玄冥的痕迹。

不错,他知道他体内的鬼仙到底是谁。

走出镇邪塔,离开郑南槐后,燕北堂想豁出命去做点什么,凭他以往打探到的消息,他想将这一串荒唐的陷阱从源头掐断,他去了一个地方。

要回到那个充满了他痛苦回忆的暗场,燕北堂自是存着同归于尽的死志去的。

可惜他没能成功,反倒被玄冥钻入体内,自此神魂被囚在躯壳之中陷入一片混沌,直至那一剑才重新用自己的眼睛看清外界。

燕北堂看向面前两人,一时依然无法将他所知的事情全盘托出,只沉默片刻,随后才出言相邀:“既然佛子愿意出手,小南就在三浮尊师处。”

他声音低弱,却用执着的眼睛看着怀莲,后者微叹口气,点了点头。

……

铜山苑地界的山谷内,溪水清澈,水波流动间底下纤细柔嫩的绿色枝条也飘荡着,旌旸伸出手,将那摇摆不停的枝条掐下。

溪水冷得刺骨,他抬眼去看蹲在一旁草地上仔细辨别茎叶的丁竹芸,心中颇有些惴惴。

到铜山苑已有十数日,宋长老这几日仍是装作与铜山苑掌门探讨草药药性的样子,可惜门内这段时间事务繁忙,又要谨慎提防着外界的猜忌,一时间竟派不出得力的人来,眼下只有他们几人在这暗流涌动的铜山苑内,旌旸还从未遇上过这样的事情,难免心绪不定。

这几日他和秉叶长老也不是没有试过探探丁竹芸的口风,可是这姑娘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又是采药又是处理药材,就算是和秉叶长老学字的时候也求知若渴得很,他们硬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徐徐图之。

正胡思乱想时,丁竹芸抬头看了眼天空,随后站起身走到他身旁。

“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她打着手语,这段日子旌旸看得多了,也懂了些。

两人刚回到草屋内,便听得外头雨滴砸在草地屋顶上,没多久就下成连绵一片雨幕。

身后响起细细簌簌的声音,转头看去,丁竹芸正将那些晒好的草药拣好分装,果然是一刻都歇不下来。

旌旸熟门熟路地拿过旁边的袋子打起下手,罢了,看来今日也是单纯跟着丁师姐干活的份了。

屋外簌簌雨声,屋内燃着一炉炭,草药刮过竹篱时发出轻响,一时间倒有些平静安宁。

旌旸自认是个话多的人,以前在茂鼎山上师兄师姐们都说他这个人静一会儿会浑身发痒,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都能拿出来和人搭两句话,生怕场子冷下来似的,连和他从小一块长大的佑生有时候都觉得耳朵疼。

但这里的丁师姐听不见,他也不想麻烦人家给他的闲扯回个话还得比划,他良心可过不去,况且丁师姐做事专心致志,连带着他也不好意思再烦她了。

这段日子估计是旌旸这辈子除开修炼时最沉默寡言的时候了。

等两人快把先前的草药拾掇完,屋门却被人推开来,一个穿着普通弟子套服的铜山苑弟子朝着两人略一拱手,边打着手势边朝着旌旸解释:

“丁师姐,掌门有命,请您明日随平霁门与回清阁的长老师兄们去寂杨峰处理罗华庄邪祟一事。”

丁竹芸点点头,那弟子便朝两人一点头又离开了。

怎么忽地让他们去处理邪祟?旌旸皱起眉来,他们来铜山苑明面上只是为了寻找灵药,这铜山苑怎么还顺势让他们出去干活了?

难道说操纵灵傀掌门的幕后黑手有所察觉么?

思及此处,旌旸的心骤然一沉,倘若如此,那这罗华庄便不是什么寻常去处了。

tedeng~

感谢观看!我的初试成绩出来啦,虽然不咋地但是是个我没枉费过去一年的结果,已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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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95章 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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