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我受不了什么？”
在听见她这么说了之后，墨灵钰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是弯了眼眸。
于是姬里的嘴边也扬起了几分笑意，虽然转瞬便消失掉了。
她就知道这个人一点也不正经，怕是误会了她的话，但姬里倒也平静，于是并没有被对方所羞到，反而还平静地开口。
提起了对方所挽着的她的袖子。
“你身体不是也挺弱。”
“我如今都是鬼了，你就不怕整天靠这么近，对你身体不好吗。”
姬里一字一句平静道，于是果然看见了对方脸上笑意很快消逝。墨灵钰再度变回原本那般平静冷漠。
“我倒也没有那么弱。”
她侧眼看见对方身影，但地上却只有自己的影子，心里更是有些压抑。
恰如从一场美梦中苏醒那般怅然。
但姬里要的就是她这般平静而保持距离的模样，于是此刻的鬼反而高兴了几分。
“那就快点洗吧，等下水都要冷了。”
终于给对方泼了一盆冷水，并且压抑住了墨灵钰的玩心的姬里感到几分高兴，于是再没有方才那般推脱模样，反而主动挽着对方的手臂小心地朝着屏风后走去。
灯光摇曳之时，这个院子也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于是安静得有些可怕。
姬里站在对方身后，正小心地为对方将外衫脱掉，于是几件衣服窸窣地落下，只是当她冰冷指尖无意触过底下那肌肤时，墨灵钰的身影便也微地一顿。
当对方只穿着最后一件时，姬里便像是装瞎一般，特意地将眼珠子转到了高高地房顶，凝视着那最后一根房梁而出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高深莫测的问题一般。
她凭着余光将人扶到了浴桶旁，只是墨灵钰看了她那动作，嘴边露出几分笑意，但眼底的光芒却更暗。
见人已经入水，姬里便坐到了一旁空闲，只是眼睛依旧望向更远处的静物。
水声在夜里显得有些明显，又有些引人深思。
于是姬里望着不远处那盏灯，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现在似乎过得挺好。”
不过短短两年间，她们便已经调转了身份。
对方曾经所渴望的也都落在了手中，应该是不错了吧。
听了她的话后，墨灵钰却只是沉默，半响，才发出一声。
“或许吧。”
曾经渴望的的确已经握在了手中，但是她却没有多少实感，眼睛却还是望向失去的。
墨灵钰靠在桶边，不动神色地看向了旁边的鬼，女子正靠着墙沿而站，脸上的神情绷得有些紧，眼睛也是顺着身体的方向，看向了房门。
不像是侍女，反而像是个侍卫。
墨灵钰心中下了定论，还是有些无奈地起身，她起身之时又带起一阵水声，但跟前的人却硬是什么动作也没有，似乎打定了心思并不会过来。
于是她原本那股莫名其妙的心思也更是沉下。
这人虽然出现在了面前，却还像是隔了千万重山。
她忽然觉得有些焦躁，只是原本就习惯了一个人做事，所以此刻也是麻利地将一套衣服重新穿好了。
等到她真正走到了跟前，姬里才带着几分迟疑地望去。
墨灵钰果然已经穿好了衣服，此刻正披散着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脑后，一张精致的脸庞却像是濯去了尘土的白玉，只是额上的伤口也再度绽开几分，此刻也可看见正努力着要愈合的血色。
“你怎么连头发也洗了。”
她只是想要保持些距离，所以刻意没有理会对方，却没料到墨灵钰就弄出这些幺蛾子来。
姬里见状也有些着急。
墨灵钰向来是个会照顾自己的心，比起身体更甚的人，所以偶尔也总会做出一些类似的自虐一般的行为。
这一点，姬里在过去几年的相处之中很是了解，于是一时也想不起方才在意的那些。
而被她牵住手的人先是一愣，后也很是自然地开口道。
“都好多天没有洗过了。”
闻言，姬里也是无言以对。却还是松开了手，并且隔着一层衣服拉住墨灵钰坐到了床前。
眼前人的主动让墨灵钰有些惊讶，但她还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动作。
姬里扫了眼身后的房门，又看了眼面前之人。
此刻夜已深，那两人应该也已经睡下了，所以她也只能自己动作了。
那灯盏里的烛泪已经凝成一片，于是昏黄的灯光更是摇曳，墨灵钰很快感到一块手帕被盖在了脑袋之上。
眼前之人正半弯着腰，替她细细地将湿发拭干，姬里的动作异常讲究，并不是胡乱地将整个头发擦去，而是将一绺青丝包裹在毛巾里拧去水分，一绺拭干，又转而抓去另一绺。
墨灵钰见她这般动作，一时眼眸的波光也映入了心田。
等头发再无水分可以滴下之后，墨灵钰的头发却还是没有干，而外边的天色竟也渐渐亮起。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就该多讲究些。”
姬里忍不住叨念起来，看见，对方额上那道有些发白的伤口，心里竟然一时有些失神，她以指尖抚过伤口周边，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时的事情。
在墨灵钰一开始来到姬府的时候，她激起了墨灵钰内心的那一面，然后后者也变得与别的侍女一样，待她十分有分寸以及距离。
但受不了这种重归寂寞之时的自己却是放下了脸面地去示好，并且在之后，渐渐地变成了这般关系……
又回想到后边事情的发展，姬里不由得心中感慨一句。
果然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已扭曲，才会结成了那般果。
当药膏落下之后，墨灵钰也微地眨眼，再一晃神，面前之人便已经露出了另一番神情。
她不明，却莫名想要抓住对方的手，但只看见眼前的人身影一晃，便很快从屋中穿透了出去。
“你好生休息吧。”
姬里只留下这么一句，便很快消失在了房间里。
灯光曳曳，只剩下一个人的身影，墨灵钰望着已经空荡的房间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半响之后，却还是躺在了床上，只余留一个背影向着外侧。
-
第二天一早，那辆载着墨灵钰到来的马车便再度载着几人离开。
车轮子滚过泥地并且发出咔咔的声音。
在稍微的颠簸之中，车厢里的几人却是异常沉默，点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结果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如今，虽然她们早已习惯了姬里这个令人震惊的存在，但却习惯不了她们两个之间复杂的关系。
于是点翠悄悄地掀开了帷幔一角看向了外边，却突然听得其中一人开口。
“回去的路上能在边山镇上停一停吗？”
“我想去见个人。”
姬里完全无视了车厢里冰冷的氛围说道，而其他两人则是用着有些小心的神态观察着墨灵钰，后者闻言只是微动了眼眸，还是一动不动的。
“当然可以。”
后者声音依旧如常，如山上带着碎冰的流水。
但姬里却因这个回答而放松了几分，她手捧着那个从姬府里薅出来的小木盒，放在腿上依旧有着沉甸甸的重量，于是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那一双桃花眼里正闪着期待光芒，于是墨灵钰只瞧了一眼，便很快地已开了自己的目光。
看得心烦。
她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却将掌中一个由棉花编织的虎头小物给玩弄得将要脱棉。
一路颠簸或平稳的路上，她都将手中东西掐得紧紧的，直到渐停的马车才将这东西拯救了过来。
“到了。”
是早上出的门，而现在却已经布上了晚霞。
车夫将马车按照嘱咐停在了市集之上，又很快自觉地驶离。
一行人也是坐了将近一天，于是此刻方才下车，便也平静地走上了几步。
只见四周便有一条小路通往市集，而那处也是人声喧闹。
虽然也比不上她们要去的玄里镇，但此刻因为日光渐暗，也是到了收工的时间，于是这条唯一的小街道上还是有着不少人声。
墨灵钰才嗅得那空气之中的香气，便看见身前的鬼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何时已经准备了一个布袋，并早已将一盒子银锭放入其中，此刻将袋子挂在身前，毫无迟疑地朝着一条小道而去。
墨灵钰站在原地微愣了一瞬，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眼前的乡间景色和其他地方别无二样，天色向晚，姬里听见那些吵吵嚷嚷着正欲归家的人，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很快回过头去，正欲寻上那三人交代些什么，却发现几人都跟在了她的身后。
于是她一瞬间也有些忘记了自己本欲说的话。
“你们不用跟着我啦，去做你们要做的事情。”
她挥挥手像是驱赶着什么似的，而后又记起了什么。
“对了，我晚上大概也不会回去了，你们大概会去……”
姬里正要询问几人意向的落脚点，忽然就记起只要自己离得远些，便会回到墨灵钰身边的事情，于是便收了声。
姬里再度转过身去，很快便在那一处熟悉的摊位看见了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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