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让我来看看吧。”
伴着那个清冽的女声，一人很快自门口缓缓移入。来者背着光，而屋内又潮湿黯淡，所以此刻乍一看似乎她的背后还带着一层淡淡的光圈。
只是等姬里反应过来来者何人的时候，她的目光便也就紧紧地随着对方的身影而移动。
女子的身形略显瘦削，此刻身上还是披着那件交领花色外袍，眉毛正微蹙，眼睛里流转着几分担忧的神色，此刻是看也不看她便朝着那床前而去。
“她中了什么毒，大概有多长时间了？”
床上之人依旧是灰白着一张脸，此刻听见围绕着自己的这些声音，脸上的肌肉也稍微抽动起来，眼皮欲掀不掀，一副很是败落的模样。
只是那些异常熟悉的黑气却是萦绕在她的身旁。
墨灵钰见状微挑了眉眼，却又很快将神情恢复如常。
一旁的姜容贞倒是很快上前了几步，并且拉住了那一只放在被子旁的手。
“具体多久我也不知道，那是她还在镖局里中的毒，而后也有两年有余了，听那些大夫说，那毒名叫，麟蝶羽五散。”
闻言，原本正将女子细细观察的墨灵钰身形微停，而后很快吐出几个决绝的字来。
“那大概是没救了。”
这件事也是每个人都能知道的，就算是对医术毫无专研的人也能从她那一副灰白的神情中看出这一点。
“这毒本来就很强，若是一开始就能找大夫用上金贵的药倒还有些许希望，只是这人又拖了这么久，兴许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医治。”
墨灵钰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地说道，依旧像在说一件简单的事情。
只是听她这么一说，姜容贞这边倒是再也忍不住地爆发出了一声悲鸣。
“都是我的错，是我拖累了她。”
姜容贞托着周芷意的一只手悔恨道，她的泪水很快化作雨滴落到了床上之人的手背上。
而床上之人却是微动了眼睑，并且努力地将目光移向眼前之人，而一旁的小姑娘见状也很快红了眼睛并且扑到了床前。
“我也……”
她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来，心里也觉得姐姐之所以没有将那些钱拿去给自己治病的原因是为了她的未来有个着落。
见状，姬里倒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吭叽了半天，只得闷闷地道出一句。
“生死有命，你们也不要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虽然她是这么说着，但姜容意的神情却也丝毫不带轻松。
那时候，在碰见了周芷意之后她们便决定了要一起开一家小店，而本金也是由对方所交出。
只是那时候的惊喜之感在现下的姜容贞看来倒是觉得有些后悔自责。
似乎是看见了她们这般难受的模样，她手心里的手指微动，在感受到这份触碰后，姜容贞很快将视线看向了床上之人。
后者虽然灰白了脸面，但眼中却似乎还带着过往的那种清澈和专注，即使不透过语言，姜容贞也能猜到对方必定是在宽慰自己。
但她却因此而感到分外气恼。
即使希望不大，要耗费不少钱财，但对方依旧是可以一试的，但周芷意却选择不开口，并且放弃了这个机会。
也就是放弃了她自己。
思及此，姜容贞一双杏眼里很快再度布满了雾气，但人却很快忍了下去，她咬了咬唇，很是清晰地朝着对方说道。
“我知道你想要为惠意留下些东西，也希望我能够看在我们一起开店的关系上以后能继续照顾她。”
“但是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我就要将你们所有钱都卷走，让你在黄泉之下都不得安息。”
姜容贞此话一出，旁边的周惠意也惊诧了几分，只是床上之人的眼中却仍旧带着几分笑意。
姬里的嘴唇也是微抿。
她平日里所见的姜容贞都是十分温和的一个人，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些话来逼迫对方寻回生志。
她还以为对方会表示理解，并且说出让周芷意安心的话呢。
场面也依旧是一片沉寂，姜容贞说出的狠话并没有人能应下，也只能沉默地面对空白，而她却是极其难受地蹲下了身，只剩下肩膀还一耸一耸地。
不过也是，如果当初周芷意说出这件事的话，她们最多就是要找个下家继续干活，也不至于闹得今天这般生离死别的悲痛场景。
姬里想不通对方为何愿意做这种牺牲，想安慰姜容贞她其实与这件事没有直接关系又说不出口，于是干脆也没有做声，却听见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
“虽然是必死无疑，但也不是非要分离。”
伴着众人的视线，后方的墨灵钰再度走了上前，她黑沉的眸子凝视着正蹲在地上哭泣的女子说道。
后者闻言抽了抽鼻子，果然有些心动，又在这一片寂静的环境中小声地开口问道。
“有什么方法？”
“你寻一物来，我可将她的魂魄封在其中。”
“只要掩饰得好的话，便是那些鬼差也不能抓了去。”
墨灵钰面色平淡道，而一双眼睛里却略微闪动了几分光芒。
她如此平静的一句话却叫在场之人都微变了脸色，而姬里的面上更是添上了几分微怒。
“墨，灵，钰！”
她这么喊道，也很快接近了眼前之人，并且一把扣住了对方手腕将这个随便吐出惊世骇俗之言的人拉走了。
那冰冷的触感除了让人毛发微竖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感觉，墨灵钰微瞥了旁边之人一眼，也没有说话地任由着对方将她拉得离姜容贞等人远些。
望着眼前之人，姬离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却窥见那个背着身子俯首在床前的人颤抖了肩膀，于是又嗫嚅了几分，艰难地启唇。
“容贞…….她瞎说的。”
“对不住了。”
世人皆道生死有别，死生为大忌。
平日里连一句带死的话都不敢说出，但墨灵钰却就这么站在命脉衰弱的人面前说出这种话，不可谓不失礼。
更别提，现在，周芷意分明还活着，她却这么平淡无奇地说出要夺去对方性命的话。
别说，姜容贞只是作为一个好友的立场，就连如果周芷意亲属也断不能这么决定她的生死。
更别提将人当做一个什么玩意困在器具之中。
于是姬里道歉的声音也减弱，却并没有迎来想象之中的震怒。
姜容贞只是抬起略微红肿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便很快平淡地说道。
“你们先去休息吧。”
“大家都累了。”
“……”
姬里无言的点了点头，很快踏出了门口。
小院子里无风，于是这个夜晚显得有些闷热，头上也只有一片黯淡的夜色，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感到身旁之人渐渐走近。
因为墨灵钰那一番胡言乱语，导致她现下心中还徘徊着一些奇怪的想法，但在此刻她很快摈弃那些念头，并且看向了面前之人。
“你乱说什么东西。”
姬里回忆起来，心还是有些惶恐。
为了杜绝对方继续给姜容贞出馊主意，于是她干脆将话摊开了说，但面前之人听了她略带责备的一句话，却还是波澜不惊。
“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墨灵钰也将视线望向了她，一双黝黑的眼睛里似乎真有几分不解。
而姬里见她这副模样，却是忍了几轮，才缓缓地吐出几字来。
“你哪里说得对了？”
姬里的声音冰冷刻意，心中也生出几分怀疑。
先不论对与错，墨灵钰都不像是会因为疏忽大意而将那些违背世俗的话说出口的人。
“我只是不忍看她们两人分离，所以提供了一个方法罢了。”
墨灵钰轻描淡写地说道，那鸦睫一转，又将黑亮的凤眸对上了她，并且有些好奇地发问道。
“还是说，你觉得她们二人的情意会因为身体的消失而消散？”
原本是自己发问的结果变成了对方的提问，姬里感到有些莫名不快，又在听见墨灵钰这般话中有话的造谣时感到有些气恼。
“你的用词就很奇怪。”
再到要回答那个问题时，姬里却忽然觉出对方所说的这种方法像是映衬了她们现下的关系，也不欲再与对方探讨。
“总之，你不要乱说了。”
她们的情况也并不相同。
“总归还是阴阳相隔了。”
说罢，姬里意味深长地收回了放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并且很快地转过了身。
“这夜也晚了，你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说罢，姬里很快消失于原地。
而墨灵钰原本藏于嘴角的笑也渐渐散去，她黑沉着眸子，终还是缓慢地走远了。
农家地方，一到了天黑之下，便再没有了别的声响，坐在屋顶上望着远山的轮廓许久的姬里也渐渐平静了心思。
夜风微地吹起了她的发丝，正好形成了一道弧线向前扬起，而穿着一身黑红交织衣袍的女子却无意看见了底下屋子里的光景。
那盈满了暖色灯火的屋中，正有层层的雾气朝外扩散，那带着诡异香气的雾气让她有了一种熟悉的危机感。
虽然并不是很多，但在那床上之人身上也有着这一种味道，姬里从中觉出几分不详之兆，于是更快地翻身跳下。
继续写大纲，发现后边会有好多角色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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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将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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