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略显昏暗的屋子里，黑衣女子脸上的笑容已经接近于晦暗。但站在面前的邪物却因为目不能视而浑然不觉。
半响，她才听见对方缓缓开口。
“如果是真的呢？”
那道依旧喑哑的声音里头一次带上了些许认真的意味，听惯了对方戏谑声音的邪物心中很快生出点异样，她因为这份认真而稍微恍惚了一瞬心思，终究还是回过神来，并且很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认真的？”
“不可能吧。”
邪物略歪了头想道，却听到对方很快笑了一声。
“那当然是假的——”
女子依旧用着那有些难听且干涩的声音像快要被拉断了的琴弦一般说道。
“除非你暗中爱慕于我。”
“我才没有。”
邪物闻言，就像是被羞辱了一般大声回道。而面前之人的神情也渐渐冷了下来，但声音上却还是听不出任何区别。
“这样最好了。”
“我只是来提醒你，大人怕是很快就能猜出你突然退出的原因，接下来的事情你还需要自己打算。”
“嗯。”
邪物闻言稍微一愣，但等她反应过来后，屋里却已经没有了别的声响。
看来那个女子也像来时一样悄悄地走掉了，只是她想不出对方为什么要特意来讲这种事情告知自己。
当再度反应过来，女子口中的话后，邪物又不禁靠着了身后的雕像之上，并且脸上也很快露出些依恋。
就算被抛弃了又怎样。
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可以继续实现。
-
“哗啦。”
晚来风急，当院子里的树叶被风哗啦啦地打下一大片时，屋子里的人也渐渐地醒了过来。
床上的女子很快睁开一双眼睛，而当她看清了屋子里的景象后，才很快惊觉这并不是她预料之中的屋子。
虽然也并不宽敞，但四周的布局显然比起姜容贞的家显得要好些，于是她的心中又很快生出几分惊诧，人也摸黑着坐起了身来。
只是周围的一片寂静也很快袭上了心头，于是她莫名感到些心悸，更是有些不安地将视线探向了远处。
她真的将她撂在这种陌生地方了吗
这并不是墨灵钰原本想象中的结果，但现下望着四周的环境，再回忆起她们之前的事情，她也渐趋对这个结果再没有了任何怀疑。
只是放在被子上的手也渐渐蜷了起来。
那么接下来呢，她该怎么做。
墨灵钰望着不远处被风雨拍打着的窗子而有些出神，却不觉那木门忽然被敞开了些。
再下一个瞬间，便已经有人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面前，当余光瞥见了那动静之后，她也是很快地看去，却只是对上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女子身影。
“墨姑娘？”
“我是前来出诊的医师。”
眼前一个中年女子有这样一张看起来很稀疏平常的面容，于是墨灵钰很快又将方才那点外露的情绪收了回去。
“麻烦你了。”
“是一位女子叫你来的吗？”
“啊，是的。”
这位医师动作很是麻利地将挎包里的东西放置一旁，又为墨灵钰按脉诊断了起来，看起来她并没有将墨灵钰的问话放在心中，而当触及了对方的状况之后，医师的脸色也很快不好了起来。
于是墨灵钰原本的问话始终也没有得到后续，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又再度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就算问了也没什么用吧。
如果那只鬼想要避开她的话，势必不会在别人口中留下什么线索。
于是她的眉头也微皱起来，而面前之人却是很快一声打断了她的深思。
“不可！”
墨灵钰在思绪里略一抬头，便对上了对方并不认可的神情，而这位医师还在继续说道。
“你心脉衰微，除去身体的虚弱之外，还有思虑过重的缘故。”
对上对方略带严色的神情，墨灵钰稍微一愣，还是很快点了头，却有一个笑容很快浮现在唇边。
“原来如此。”
看到她这般笑容，医师却很快瞥见了眼前之人那副面容之下略微不以为意的态度，于是继续说道。
“此事不能不当真，按这般状况发展下去，你的命长则一年半载，短则几个月内。”
她加重了口吻说道，而面前之人却还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多谢提醒。”
墨灵钰这副并不意外的态度让医师脸上很快露出些微惊诧，后者想要发问，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很快吞了下去。
想来也是不可外道的家事，于是她只是很快提醒了对方一些可以滋补的药方，并且嘱咐对方要按药方入食。
另一边的墨灵钰还是照常地应下并且很快感谢了对方，只是那些名字都只在她的耳边一晃而过。
如今，连对方的下落都未曾知晓，她又哪里来的需要考虑那么长久的补命药方呢。
这么想着，她心上也像是被什么掠过一般生出点微凉。
只是在下一个瞬间，旁边的医师就接着说道。
“不过你不记得也没事，我已经让你家丫鬟帮忙去拿药了……”
听着身旁之人这么说着，于是墨灵钰的心也很快泛起涟漪，而外边那道门也很快被推开。
于是一个女子很快走了进来，只是对方托着盘子却有些摇摇晃晃地，那一碗浓如墨的药汁也很快溅出了些。
而墨灵钰见状却是很快笑出了声来。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那女子却是一声不吭地走了上前来，临了了，才有些气似地将东西有些重地放在桌子上，并且以有些不快的神色扫过了墨灵钰。
显然她已经听见了那一句丫鬟。
于是她的一双桃花眼里也很快带上了几分不快。
而墨灵钰微捂着嘴，却是将心中的喜悦很快收了起来。
而站在一旁有些不明所以的医师却是用略带惊讶的目光扫过了姬里，才收好了包里的东西，又在临走之前再度嘱咐了几遍要注意的事项。
姬里以一副沉默地态度几度点头，直到墨灵钰付清了钱后，人又走掉了之后，她才将桌上的药汁盛起，并且走到了床前。
“小姐——该喝药了。”
她很快地开口，黑发微垂挡住了她的眼睛，下半张脸的唇红齿白却是露出几分俏丽。
坐在床上的人看着她这副姿态，记忆却有些恍惚地与当年的自己重叠。
当初，这样称呼对方不就是她自己吗。
如今，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但墨灵钰也没有将得意显露在外，而是有些虚弱地咳了几声，又倚靠在了身后的床上，并且摆出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模样来。
“你，喂我。”
说完，她又咳了几声。
而眼前之鬼却是冷白了脸色，又不快地闭上眼眸，在片刻的停顿之后，姬里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将手上的东西洒在地上。但面前之人却是一副要强装到底的模样。
墨灵钰白着脸，唇上也没什么血色，此刻随着她的咳嗽，那羽睫也轻颤，姬里将她看了又看，终究还是上前了几步。
墨灵钰才因为对方终究顺从的动作而稍微生出了几分快意，下一个瞬间，便感到很快有微烫的药汁被灌入口中，而她微温的口中也承受不住这股热度，于是来不及思考便反咳了出去。
那滚烫的汁水便很快灼过了她的唇边，并且滴答地顺着下巴流下。
在感受到自己的狼狈之时，墨灵钰很快抬头看向了身旁之人，却很快瞥见了姬里脸上那几乎不加掩饰的嘲笑神色。
“怎样？还需要我服侍吗？”
床上的女子就这么以高大身影挡住了不远处的灯光，而在地上倒下长长影子，而她的背后也生出几分阴翳来。
墨灵钰在对方熟悉的面容上看出几分陌生来，她很快将自己嘴边的药汁擦去，又沉默了一瞬。
心里像是热了又凉了。
像是在一场美梦中被唤醒。
眼前的鬼已经不是当年会待她那般好的人，但她心中却很快生出不情愿。
于是再度抬头看向对方时，眼底也多上了几分执拗。
“继续。”
“？？”
原本只是想要报复一下的姬里闻言也有些惊讶，但既然对方一副势不认输的模样，那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却，于是她很快再度以勺子舀起药汁并且送到了对方嘴边。
这一次算是有所准备，于是墨灵钰也很快随着张口了嘴，并且很快将滚烫的药汁咽下。
望着对方即使愿意也微蹙了一瞬的眉眼，姬里心里一时有些无言，而在这般沉默之中，她还是很快再度将药汁一勺勺地送去，而后者也都直接咽下，只带了一瞬间的挣扎。
望见灯光之下，对方略显虚弱的面容，姬里刚才的气也很快消下，此刻心中也很快生出复杂心情。
但眼前的人却丝毫也没有叫停，于是她只是沉默地将碗托在手中一转，便带走了大半温度。
她有些不愿意被发现，所以再度送去药汁的动作便慢了下，而当对方再度咽下之后，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也很快带上了些微光芒。
姬里有些不快地紧了神态，正不愿意再从对方口中听到什么类似于调侃或是感谢的话，但墨灵钰却只是朝她笑了笑，便没有说什么，而她也渐渐放下了心来。
只是在收拾了碗盏之后，她对于面前之人的认识又多了一层。
对自己都狠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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