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天空泛起鱼肚白

舒慈忆嫁给魏王的消息传到周国后,周王怒不可遏。

他觉得舒慈忆应该是属于他的,他只要再一点点时间,将周国局势彻底稳定住了,就可以将舒慈忆娶过来。

周王觉得两人背叛了自己,内心一阵刺痛。

两年多前,老周王将他召回周国,本也是一种试探。

老周王一生都对统一三国,开拓疆域有着巨大的执念。

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发感到力不从心,知道权利的交接棒该往下传给儿子了,可看着身边的三个皇子,雄心壮志都不大,不要说开疆拓土了,估计连现有的江山都不一定能守住。

这时他想到了远在魏国的四皇子。

他将四皇子关在御书房中交谈了两日两夜,让他最终决定将皇位传给老四,但是在此之前四皇子必须先答应他一个条件,就是他要在继位后,必须先按照老魏王制定的国策推进,即联赵北上伐魏,再除赵一统三国。

老魏王唯一担心的就是四皇子在兖州待出了感情,不能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但很快四皇子便用冰冷的口气打消了他的顾虑,“儿臣不会以一己之私情,去撼动周国国策之根本。”

四皇子继位后,三位皇兄十分不服气意图通过叛变来推翻老四,结果走漏了风声,被四皇子先下手为强了,同时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参与这次叛变未遂的三位皇兄和两位皇叔杀了。

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他也得主动拉拢一些老贵族,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护国公高家,出了很多名将,新国公虽然不再做武将了,但是手中却有军权。

可以说,只要他想保全皇位,就必须要拉拢护国公,因此他很快便娶了护国公高文进的妹妹,高文茹。

虽然他违背了曾经给舒慈忆的许诺,但是他在内心想着,希望舒慈忆再给他一些时间,只要再过一两年,等国内局势稳定下来,在对魏国发动攻势之前,一定会将舒慈忆迎娶过来。

不想,却传来舒慈忆嫁给魏皇子的消息。

周王早年丧母,幼年生活坎坷颠沛流离,导致他性格特别敏感又偏执。舒慈忆一下变成了他得不到的白月光,这使他难以接受。

他暗暗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将舒慈忆抢回来。

在一系列的精心策划下,也就有了两年后魏国皇宫中的那场大火,是周王先带人将舒慈忆和小皇子掳走,再点的火,还故意放了体型相似的尸骨在火中迷惑世人。

……

罗三娘将她所知道的跟周长刃讲述完后,外面的天开始上了夜色。

往事如同一本陈旧的书,翻开前只觉得陈旧,翻开后却是让人窒息的沉重。

罗三娘讲到嗓子都有些沙哑了,周长刃低垂的头久久没有抬起来。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二皇子为什么说,他不能带悠悠离开。

悠悠是周王的女儿,而他属于魏国,他们两人之间不仅隔着国仇还有家恨。

他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周王只派他去攻打魏国。

他不敢回想这么些年对魏国犯下的杀戮,对魏国疆土的侵占,魏国百姓的流离失所……这些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周长刃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整个人僵坐在那里,目光呆滞。

二皇子走进来,让人将罗三娘带了下去。

他能理解这么一个震骇消息对人的打击力,也理解周长刃此刻的心情。

他平静地说道:“过往的历史应该被纠正,如今的魏国也皆出自你手,当初不知情过错不全在你,但你现在是魏国唯一的皇子,也是魏国唯一的希望。你有责任将魏国带出困境。”

周长刃依旧僵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应。

二皇子接着说:“你如果想通了要回魏国的话,本王可以帮你安全离开赵国,本王可以帮你联系秦蒙将军,包括罗三娘也会全须全尾的回魏国。”

周长刃依旧没有回应。

二皇子看了他一眼,便带人离开了。

外面的暮色更深,越往市区走,越热闹。

二皇子坐着马车往南驶去,一帘之隔,似乎也隔断了外面的喧嚣,他垂目静坐。心中亦是有些不踏实,事情只办妥了一半,而另一半他不是很有把握。

悠悠在二月的护送下,来到了与周长刃约定的地点,歪脖子树旁,她的心情是激动的,因为她摆脱了枷锁,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人生了。

她不住地四处张望,却一直没看到周长刃的身影。

她觉得不应该啊,周长刃很少迟到的,难道被什么事给缠住了吗?

站累了她就坐在小溪旁,伸手捡起石子往溪水里投。

她从没怀疑周长刃不会来,因为她知道周长刃从不食言,肯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下。

没关系她再等等。

她情不自禁哼起了小曲,甚至开始幻想以后两人的生活。

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种块地,养几只鸡鸭,再养一条狗,或许……可以让周长刃再打些猎物拿到集市上去卖。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夜色开始彻底黑了起来。

悠悠本来异常坚定的心,慢慢动摇了一点,人也焦躁了起来。

她让二月去找找周长刃,看看他在哪里。

二月担心悠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有些犹豫不愿离开,最后还是在悠悠的强力要求下才离去。

悠悠内心打起了鼓,周长刃不会反悔了吧?

随即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周长刃不会食言的。

一个时辰后,二月回来禀告,他脸上也有了几分焦色,他说在城内没有找到周长刃。

悠悠一脸惊愕,怎么会找不到人呢,周长刃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消失了呢?

她让二月再去找,她不相信周长刃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抛下与她的约定,除非他死了。

想到这一点,悠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周长刃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但是像周长刃这样的人物,如果真的生命遇到危险甚至去世的话,肯定是瞒不住的,单单齐林和神策军就不会答应,那动静肯定不小。

她让二月去神策军军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一直折腾到了半夜,整个城市都安静了,都没有周长刃的消息,神策军军营中如常,城中亦没有任何异样。

悠悠疲惫地坐在树下,二月给她披上大氅。

她不知道周长刃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过来见她?

二月一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公主,有没有、有没有可能……周将军反悔了?”

悠悠找了半夜本就疲惫,二月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她内心最敏感,也最不愿意面对的一种情况,她愤怒地站起来,“不可能,他不会骗我的!”

“他一直都说话算数。”

“他一定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我就在这里等他,念慈哥哥跟我说,让我在这里等他,哪里都不要去,不然会有危险,他会找不到我的。”

……

看到自家主子跟魔怔了般,二月一边心疼一边也很无奈,虽然他心底大概猜到了如果周长刃这个时候都不来,大概就是不会来了,但是公主却很难接受这个现实,他只得在旁边陪着她。

事实上,并不只有二月在陪着嘉佑,沿着山坡上去,道观的前面,一簇灌木丛后面还有一个人在陪着嘉佑。

那就是二皇子。

云驰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殿下不去直接告诉嘉佑,周长刃不来了,而是选择在暗处默默地看着公主呢?

二皇子知道如果现在他过去跟嘉佑说,周长刃不会来了,嘉佑是不会相信的,反而觉得他是过去羞辱她的,只有让她自己认清现实,她才会接受。

就这样,时间在寂静中一点点流逝,在黑夜中一点点流逝,同时随着时间流逝的还有悠悠内心坚定不移的信念。

「周长刃是那个在全世界永远不会背叛她的人,是她无论遇到困难、危险,永远会挺身而出的人。是对她没有二心的人,是她从小到大坚定不移相信的人。」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了?念慈哥哥不是说喜欢她的吗?

难道他那晚是在说谎,其实他并不喜欢自己,现在突然后悔了?

不然怎么会在江州三次拒绝她呢?是不是他不舍得自己的权利和仕途,毕竟他是三国最有能力的武将,怎么会愿意放弃大好的前程跟她去过乡野生活呢?

她可以理解,只是那晚周长刃为什么要答应她呢?如果周长刃不答应她,她也不会硬拉着他去逃婚?

是不是他那时只是一时冲动,现在静下心来想想,又后悔了?

……

悠悠的脑子跟走马灯一样,很乱,到后面开始变得麻木了起来,因为她自己也想不通。

她的心渐渐凉了起来,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悠悠带着心中最后一点倔强和心底仅存的一丝火苗,一直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渐渐没有了直觉。

她双目呆滞的看着夜色变浓,又看着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心中的火苗彻底灭了,眼眶不受控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身后一只绣着竹纹浅绿的帕子递了过来,悠悠寻着帕子的方向回望过去,是一张冻的发白的脸。

是二皇子。

悠悠接过帕子,擦了擦泪,二皇子又将手伸了过来,两人什么话都没有,但是又好像说了。

二皇子能来到这里接她,应该是知道了她逃婚的事情,但依然愿意过来接她。

悠悠拉着二皇子的手,站起身来,一时有些腿麻没有站稳,二皇子用力将她扶稳。

嘉佑的手冻得跟腊月的冰一般冷,他将悠悠的手握紧在他的掌心,当他看到嘉佑没有反抗的时候,他内心一阵欣喜。

悠悠走出两步,倏然定住,二皇子不知她怎么了,只见悠悠从脖颈中掏出一个翠绿小巧竹笛。

她使劲一拽,扥断了绳子,转身扔进了身后的青岑溪水中。

二皇子静静往溪水中望了一眼,并没有多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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