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红烛(1)

等烛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庙门被轻轻推开,他脚步踉跄,身上的袍子破了好几处,伤口不停地渗出雾气。

“你去哪了?”佑禾扶着神像底座勉强稳住身形,眉间没有往日的温和,有的只是急切和心疼,“怎么这么狼狈?”

烛没有回复,眼神空洞,一瘸一拐地走向佑禾。

“你受伤了?”佑禾赶忙接住烛,一缕微光随着他的挥手落在烛的伤口上。雾气遇光消散了些,但佑禾的虚影因此又透明了几分。

烛的指尖轻轻蹭过佑禾的脸颊,佑禾见他还是一言不发,“难道头也撞坏了?”

佑禾伸手刚想摸摸他的头,却被一把拽过,将他的双手紧紧钳住。还没等佑禾反应过来,又被猛地抱住,迅速压在底座旁的软垫上,动弹不得。

“烛,”佑禾惊愕,挣扎间瞥见烛的眼中没有往日澄澈的光晕,反倒泛着一层淡淡的黑烟,“烛,清心......”

“神君,”烛单手搂住佑禾的腰,贪婪地吮吸着他温润的气息,像头饿了很久的野兽,急切地用舌头从上而下舔舐他的身体,“我喜欢你。”

“你清醒一点!”佑禾的气息逐渐紊乱,他能感觉到烛的身体在发烫,试图抽回被钳住的手,却被抱的更紧,力道大的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你被怨气控制了,快放开我!”

“神君,佑禾...”烛轻舔着佑禾的耳廓,灼热气息擦过敏感的耳尖,让他跟着抖了一下,“我早就喜欢你,佑禾,你能不能只看着我?”

烛的声音哽咽,像是释放出压抑多年的那份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愫,“我只想护着你,一直陪着你,只想让你属于我一个人。”

佑禾望着烛眼底翻涌的偏执,心里又惊又涩,烛的失控不是偶然的,是被怨气催化放大了心底的情愫,利用他怕失去自己的恐惧感作祟。只是这份情意,他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萌发。

佑禾停止挣扎,声音柔了些,“你弄疼我了...”

烛听闻像被刺扎了似的急忙松开手,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好似犯了错的小狗,乖乖蹲在一旁,脸上满满的无措。

佑禾长舒口气,用仅存的力气轻点烛的额头,微光顺着指尖流入他体内,轻斥一声,“散!”

指尖的最后一点光彻底消散,烛眼底的黑雾也尽数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澄澈。佑禾的虚影剧烈晃动,透明感又重了几分。清醒后的烛看见几乎要和背景融为一体的残影,眼底瞬间爬满恐慌。

“神君!”烛回想起刚刚失控的所作所为,想上前搀扶的手悬停在空中,既不敢碰,又满心焦灼,“神君,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

“无事...”他的声音轻的像叹息,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刻意不与烛的视线交汇。

一连几日,佑禾几乎都在神像中沉睡,偶尔清醒都会故意躲开烛,但供桌上每次都会摆着一个温热的油纸包。

可平静总会被打破,花灯节前两日,村里突然来了位演师,号称通阴阳之术,专收邪祟,一踏进村子就感觉村内有不祥之气。

恰逢此时,村里莫名出现怪病,男女老少都像被吸干生气,精神萎靡,吃了药也不见好转。佑禾神核本就亏空,灵力更是所剩无几,只能勉强凝聚,护着村民减少病痛,不能彻底根治。村民被病痛折磨得束手无策,一听到演师能驱除邪祟,纷纷涌向演师求助。

“这演师怎么和体育老师长得一样?”敖润盯着演师,撞撞身边人的肩膀,“他到底是人是妖,能活这么久?”

敖润看向萧逸,而他似乎早就看透局势,语气没有波澜,“不是活得久,是他一直用人类身份伪装。当时在体育馆,我们第一眼见红雾时明明他还没有化形,仅片刻的功夫浊力大涨。不仅可以拖住我,甚至能窥探记忆制造幻境。”

敖润眼睛一亮,“你是说,有人在暗中帮他,那人是体育老师?”

“嗯,”萧逸颔首,“那三声寻常的哨声,就是引我们入局的关键。”

只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萧逸眼光转向敖润,眸色微沉,“你对体育老师的印象深吗?”

敖润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几个星期前刚来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膜外的景象还在变化,演师几场“问诊”下来,村民的怪病竟真的好了,至此之后,他在村里的威望大增,门庭若市。村民前来祷告祈福时,他都会给出护身符,并不经意问:“最近是否去过寺庙?”

村民回应后,他又装模做样摇头叹气,“那神君早已镇不住邪气,你们的病都是去了庙里之后,邪气入体。”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曾经络绎不绝的寺庙,就此变得冷冷清清。

神像中的佑禾,因灵力消耗过多,又失去村民的信仰,虚影的轮廓早已不再清晰。他能感觉到烛焦虑地在殿中来回踱步,一遍遍不甘地擦拭神像,盼着他早日恢复。

转眼到了花灯节当天,村里张灯结彩,孩童提灯奔跑嬉戏,大人们结伴逛着灯市,一副热闹祥和的景象,与寺庙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佑禾从神像中飘出,失去信仰力支撑的他透明的像即将消散的光雾。今日正是阳气最旺,却也是人心最浮躁,最易被蛊惑的时候。

他望着窗外飘进来的红色灯笼光影,手指轻弹烛的脑门,虽在浅笑但满脸疲倦:“小崽子,带我出去逛逛吧。”

之前和神君约好要一起看的灯会,如今却成了催他消亡的号角。烛低头不语,好似有把刀狠狠搅动心脏,再也压制不住喉咙的酸涩。

“佑禾,能不去吗?”烛的眼眶湿润,声音哽咽,“别去,外面风大,我怕去了,你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佑禾试着擦去烛的眼泪,可刚触碰到他的鼻尖,就散成细碎的光粒,“怎么又哭了?之前不是还缠着我要去灯会吗?再说,我们护了这么久的村子,我也想亲眼去看看,长街上灯火通明的样子。”

佑禾表情决然,但望向烛时,终是藏不住心中的不舍,可有些人,有些事,总该有个了断。

烛拗不过他的神明,周身的火焰凝聚成一个温暖的保护罩,将残破的虚影轻轻裹住,“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别丢下我。”

“好好好。”佑禾笑着点头,指尖凝聚一缕几乎透明的微光,缠上烛的手腕,“拉钩,不丢下你。”

敖润看到这幕鼻子一酸,“佑禾是知道自己要去赴死了吗?”

萧逸:“必然。”

敖润:“他明明快散了,还要去...”

萧逸:“从人们祝福和信仰中诞生的神明,不能抛下他的子民。”

烛护着佑禾踏出庙门,火红的护罩映在红灯笼的光影下,像一团燃烧的火星,温暖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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