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下江南后,纪屿书的确是兴奋的,虽然此行山高路远,他们还决定徒步而行,但总之,离他的目标又进一步。
说起来,这收魂一行留下的疑点尚多,无风镇中的雾和风,按施菱的说法,自从无风镇落败后都未曾再出现过,可他们一去便遇到了。
加上那个莫名其妙的道长,总觉得无风镇后还有许多未曾挖掘的真相,若还有什么怨情,希望贞荣能将其解决。
能当上门主的应当不是什么废物。
“阿非那件事有回信了吗?”纪屿书说完,注意到宁酒灯还处于一个“闭眼”的状态,但不知道真寐还是依旧在假寐,纪屿书便也不再打扰他。
纪屿书将蛐蛐蝈蝈笼收好,没再想别的,和盟友统一步调,闭眼假寐去了。
宁酒灯勾了勾嘴角,其实荷水村一事已经了结,只是这件事不适合施菱施婳姐妹二人一事刚结束便告诉纪屿书。
宁酒灯对这些别人之间的情仇瓜葛没多大感觉,他可以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这些事,但是他知道纪屿书不行。
宁酒灯出手将施婳打倒在地的时候,他看见了纪屿书眼里的“震惊”;为施菱施婳二人立坟,他察觉到纪屿书的情绪不佳,才特意告诉他马上下江南。
所以明日再告诉他。一晚上该是能收拾好情绪的……吧。
那日纪屿书和宁酒灯离开荷水村后,里吏见没有衙役,便自己开始着手调查,起初他将荷水村村民全部召集起来,但无收获。
虽荷水村来过外村人——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夫妇看起来很老实,大家都觉得他们不会下此狠手。
过后没多久,里吏收到了宁酒灯用雪鹰送来的信。随即立刻派人向无风镇找,寻找一天,未果。
彼时,阿非姐姐赶回来,也一同投入找人,她见过那对夫妇,也带着那对夫妇的孩子满村撒欢。
那女孩叫来晓,身上有伤,她遮遮掩掩,阿非姐姐见她不愿意多提,便也不再过问。
来晓是自己回到荷水村的。
来晓看见阿非姐姐时,眼睛亮晶晶的,她冲过去抱住了阿非姐姐,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激动:“姐姐,你回来了!我跑掉了!我的爹娘已经离开这里了,他们没发现我不见了,永远也不会再打我了。”
来晓抬眼,见阿非姐姐眼眶泛红,面色苍白,小心翼翼地松开了她,又问:“姐姐,你怎么了?可是你爹娘打你了?”
“阿非死了,我弟弟死了……”阿非姐姐身形摇摇欲坠。
那几日的相处中,来晓虽然话少,但她心并不坏,唯独在见到那对外村夫妇时,大气不敢出,阿非姐姐便先入为主地认为,那对夫妇才是凶手。
虽然她该一并怨上来晓,但她也知道,来晓软弱,或许她无辜……
“阿非是我杀的,姐姐,你不高兴么?你的阿爹阿娘为了阿非……”
来晓话音未落,便被阿非姐姐狠狠打了一巴掌,她的额头青筋暴起,目眦欲裂:“为什么!阿非开罪过你吗!我开罪过你吗!你为什么要杀我弟弟!荷水村的人待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来晓偏着头,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她不明白,不明白阿非姐姐的爹娘都要为了阿非将她送走了,为何阿非姐姐还如此舍不得阿非。
来晓自认为帮了阿非姐姐,她不明白为何阿非姐姐如此愤怒,她在帮她啊。
她想帮阿非姐姐脱离必须爹妈打骂的日子,她不能对家中弟弟下手,因为爹妈一旦发现,她便只有死路一条;可阿非姐姐不一样,有她出手,阿非姐姐便很快就能回家,阿非姐姐的爹娘也怪不到阿非姐姐身上。
可来晓不知道,不是所有父母都如此。
阿非姐姐的爹娘说要送阿非姐姐去私塾念书,起因是阿非开智太晚,家中又只能供得起一个孩子,这世道虽没有明令禁止女子不能念书,可除了那些官家小姐,普通百姓愿意供女子上学的少之又少。
来晓便认为这些都只是说辞,她真的很想帮阿非姐姐,所以才做了那件事,或许,也有对自己家中弟弟的不满,将怨愤一并泄在了阿非身上,在她看来,他们都一样。
来晓年纪尚小,却能下如此狠手,阿非姐姐遍体生寒,很快荷水村的人便都涌了过来。
知道阿非姐姐说出的真相,来晓那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羡慕与愧疚交织,她明明只是想帮阿非姐姐,她也不明白最后怎会变成这样。
来晓从袖中拿出一把老旧的匕首,阿非姐姐离她最近,里吏下意识认为来晓意图在于用阿非姐姐威胁他们,当下心中一紧:“你别冲动……”
话音还未落下,来晓将那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真疼啊,不过这是最后一次痛了。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以命抵命,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不论是面对还是逃避,这都是她能想到、能做到的唯一了。
“你是该死!”阿非姐姐眼中唯有愤恨,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将这人留在村中,那样阿非不会死。
来晓闭目,落下一滴泪,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
第二日宁酒灯将消息说给纪屿书听时,纪屿书果真如他所料,沉默不语。
宁酒灯最不会安慰人,尽管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纪屿书会需要安慰,可他是觉得他现在该宽慰一下纪屿书的。
纪屿书看了一会宁酒灯,再次沉默。
这种事里,宁酒灯以旁观者身份来看,来晓不辨是非,整个悲剧皆因她的一念之差。
是了,人事无常,这点上纪屿书的确该跟这位盟友好好学学。
做好决定,纪屿书深呼一口气,点头道明他已知晓后,便不再提这件事。
江南一行路漫漫。这一路上若他要为每一件所遇之事伤神,伤不过来的。
纪屿书收拾好破草席,整装待发,招呼倚在门边的宁酒灯出发。
宁酒灯见他还带着破草席,显然想说些什么,不过张了张嘴后,又讲话咽了下去,算了。
纪屿书未曾注意到宁酒灯的动作,只是突然福至心灵,脑海中闪过一人身影,按宁酒灯“有问必答”的这个作风,或许问问她便能有所收获:“我初遇你时那座城叫什么。”
“空月城。”
“空月城离京城近么。”
“不近,自梧凤城落败后,空月城是最富庶之地,只是才子佳人少,否则也成称之为‘小京城’了。”宁酒灯说罢,静静等待着纪屿书的下文。
“空月城离弦翎派近么?”那日身着弟子服之人两次出现,蹊跷得紧,第一次尚且能算缘分或是意外,第二次匆匆一现便再无踪迹,总该不会是偶然。
宁酒灯仔细想了想:“与弦翎门之间马不停蹄需半日,不过与乌灵派之间仅需两个时辰,但乌灵派如今已迁离。”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两百年前弦翎派弟子服的人。”
“未曾。”宁酒灯蹙眉,纪屿书这么问,那他极大可能在最近几日见过这个人……不过,身着两百年前的弟子服,宁酒灯还真没见过。
纪屿书未曾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也不再过多纠结。
啧,纪屿书觉得,他与宁酒灯同行,应当把他们所展现出的态度一条条记下来,肯定相当有趣。
说起这个,也不知道“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友怎么样了。
“哥哥,此去凶险,我无法提剑,你会护着我吧?”宁酒灯道。
“有多凶险?”纪屿书决心将死道友不死频道这点发扬光大并加入他的人生信条之中,若以后有机会立坟刻碑,得把这句话刻上去。
好话当流传。
“非常凶险。”宁酒灯深以为然地点头
“……你怎么知道。”纪屿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凶杀阵他说破就破,藏匿气息他也是信手拈来,纪屿书实在想不到,什么情况下宁酒灯会需要他护着。
“我是天命国师,我会算。”宁酒灯在一众理由中选择了最不可信的哪个。
关于算命,纪屿书颇有心得:“国师一般都夜观天象再占卜吧,你这……”
“英雄不拘小节,不必在意。”宁酒灯话落,再一次让纪屿书陷入了沉默,他实在不知道还应该接些什么了,接什么都没必要。
专注于江南回家路,纪屿书每想着进一步便兴奋一点。
杂乱无章的哼哼不成调,在纪屿书略带欢快的步伐下,就显得宁酒灯的每一步都想当沉稳。
“你当年真将宁无行封印了么。”宁酒灯随口一问,却将纪屿书问住了。
虽然宁酒灯问得突然,可若是纪屿书真的坦荡,他必定能像之前宁酒灯回答“我提不起剑”一般,脱口而出。
可是他犹豫了,当年他自刎献阵,到底封没封住宁无行,其实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只感受到利刃与肌肤相抵,之后的注意力全都在阵上。
到底封没封住宁无行,他也不清楚。
“封住了。”虽回答晚了,总比没有好。
后天见哦~无风镇与荷水村这两件事构思的挺好的,但写出来总感觉差点味道,后面空月城一事再接再厉!
宁酒灯:老婆当年真想杀了我嘛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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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风镇-荷水村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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