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董事长有请
六点半，王源难得想早点回家，此时已经站起身，正要去拿大衣。内线响了，是高雪峰助理的声音：“源哥，还在公司吗？董事长找您。”
“在呢，来了。”王源撤回自己拿大衣的手，按了一下太阳穴，心里骂道——这就是垃圾老板，下班前两分钟找事。
五分钟后，王源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高雪峰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在会客沙发上喝茶，小巧的黑檀木茶盘上摆着一个圆润的小紫砂盖碗，两个小茶盏。看见王源来了，他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语气不急不缓：“坐吧。”
王源会意，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照例先开口：“您有什么指示？”
高雪峰用盖沿拨了一下浮茶叶，茶香被热气带起，他缓缓地说：“刚才在电梯里碰到高欢和那个林老师了。”
王源表情一顿，像是没立即猜出领导的意图，又不想让对话失掉节奏，接道：“嗯，电池实验室周四做阶段性汇报，他们今天彩排了。”
高雪峰此时没戴老花镜，眉心的那道竖纹更明显了。他把目光从杯子转到王源脸上，略微点了下头：“哦，这样。我看他们关系很好。”
王源想起刚才李□□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脑子里飞快闪过一连串画面，语气小心地稳着：“小欢对这项目特别上心，虽然出了那次事故，但好在人没事，现在进度也恢复了。这个林老师，是个人才。”
“嗯，是个人才。”高雪峰若有所思，用三个指头提起盖碗，倒了两杯茶。
王源不确定此刻应该继续为实验室项目背书，还是该避免把高欢和林沂的名字放在一起谈论，先端起一杯茶抿了一下，又一抬手，全喝了。
短暂的静默。
高雪峰放下盖碗，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背上，问：“短剧那边怎么样？”
王源差点没反应过来——话题换得太快。而且短剧可不是他惯常关心的板块。要不是另一拨股东坚持，他八成不会正眼瞧这轻娱乐业务。
王源两只手摩挲着小茶盏，把语气整理了一下：“数据涨得挺快，国内两个平台今年初在伦敦和都柏林设立了欧洲总部，最高日活三百万了。”
“哦？三百万，英国人口才多少。”听不出是在感慨还是在讥讽。
“是的，增长很快。有内容不愁卖。”
“那边有人了吗？”
“还没有，正在考察。”一种不安的预感在王源心底滑过。
“懂业务、能谈合作，适应那边的文化……”高雪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权衡人选。
“是啊，蔻华在当地推荐了两个，准备两周后开始聊。”小茶盏几乎干了，杯底显出了一圈淡淡的印子。
“那好，先去聊。”他语气随意，却让人觉得这不是个普通的工作安排，“早点定下来。”
高雪峰看了一眼王源，身体往前挪了挪，低头给盖碗续了热水，热水一倾，碗里立刻升起一层细雾。
不知为什么，王源第一次不想立刻读懂那个人的心思。
?
窗外上了夜色，茶凉透了，董事长办公室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只亮着吊顶内侧的一圈氛围灯。高雪峰还靠在沙发上，眼睛无神地看着半空，嘴唇下意识地紧闭，让人看得出这是一个沉思的人。
他遇事不怒，甚至不动声色。有人觉得这是修养，他很少直接指责下属；有人觉得这是折磨，他的心思深不可测，但又需要人不停地猜。
高欢省略的流程和破格批的预算，皓岳的股东不管平时多客气，假装偶然的弦外之音也难免进了他的耳朵。他知道王源想瞒着他，也知道他有动作，所以没提过。但高欢这花钱的样子，没法让人相信是为了项目，倒像是千金换一笑。
他儿子二十五岁，从没交过女朋友。他的那些发小——哪怕一两次，也被媒体写过绯闻八卦。可高欢这些年，除了从英国回来之前那起风波，没给小报提供过任何素材，而那件事说到底，还和他本人没什么关系。
有的时候他倒是希望儿子有点什么事，皓岳影视那些触手可及的女演员，就算不像他老爸一样百花丛中过，起码捻起一瓣闻一闻吧？没有，他情愿一个人在国外不务正业——击剑，在博物馆讲解。高雪峰担心儿子看似静止，却是一把上满弦的弓，力气一直在蓄，只要有目标，就会毫不犹豫地射出去——而那一箭，往往回不来了。
高雪峰把眼睛闭上，用手指揉了揉眉心，几秒后，眼睛突然睁开。他不能让这把箭射出去——要么折断，要么按住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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