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的液体划过脸颊,”我……”
她想说我很高兴。
可她表达不出来,只能无助又狼狈的哭喘。女人不停的顺着她因为呼吸急促而起伏剧烈的背。
在遥远的记忆里,她是否也像这样拍打过襁褓中的自己
在她虚假的母爱里,邬诗妍哭的昏天暗地。
有个小半分钟,她才平复好心情,其实比起回答她高兴她快乐,她更想说的是……一声妈的前音就要破喉而出。
”你弟弟叫顾昀卓,他也快到你们学校上学了,你们可以相互照顾照顾。”
一道霹雳骤然划破万里晴空,轻易地就击碎了这一天的美梦。
女人推来一张银行卡。
”我知道你爸爸那边儿条件不太好。”
”我不需要,我有钱。”邬诗妍迅速摇头。
”你一个小孩子哪来的钱。”女人笑了。
是啊,她是孩子,她没钱,难道这是第一天的事儿么难道她才知道么,那迟来的卡算怎么回事儿。
邬诗妍非常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姜照,这个任劳任怨的ATM机。
女人以为她是在说大话,把卡往前推了推,”这里有五十万。——
”我真的有钱,而且不少。”
她很抗拒那张卡。
很显然女人不信。
”妈妈这些年也很愧疚。”
哦,邬诗妍竟才知道她在她亲妈的心里分量是五十万,这样一个有零有整的数字。
其实挺多的了,她这些年睡过垃圾桶,睡过派出所,放了寒暑假,同学们都着急回家只有她恳求校主任为她单独开一间宿舍,再长大点儿她开始学会和男生勾勾搭搭,随随便便就住进他们家。
这样一个没教养,没人要的人哪里值五十万。
她虽然谈不上多有骨气,但好歹有自知之明,她不配。
但是给钱就能抚平愧疚么,给钱就可以把她遭的那些罪都一笔勾销么,无非就是为了完成法条上针对未成年抚养义务的教条。
”那请您一直愧疚下去吧。”
她把那张卡折叠折叠,掰成四份,扔进一边儿的可乐杯里。
那张卡质地很硬,掰得手疼。
她不知道眼前的女人为了让她儿子进这所学校的国际班给裘主任又塞了多少钱。
想都不用想,一定比五十万多许多,但邬诗妍已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不想比较更不想在乎了。
时隔多年,邬诗妍仍然记得那天。
快入冬了,真的很冷很冷。
她必须承认,她幻想了十七年的亲妈,支撑着她走过很多个难眠之夜的残影,是和这世界任何一个旁观者别无二异的,一个不要她的陌生女人。
出了商场,她忽然有些迷失方向,像是进入了一个陌生隧道,周身都是黑的,只有他是亮的。
刚才姜照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她抽空回消息说她要翘课见一个重要的人。
姜照磨了很久,邬诗妍才发了一个定位。
原来他真的来了。
邬诗妍觉得这整个初冬都是冷的,只有他怀中那点儿温乎气儿是热的。
还是不够,她踮起了脚,噘嘴在他唇上吧唧吧唧了好几下。
不够!不够!
她攥紧他的领子,迫使姜照微微弯下脖颈。
她将舌尖递了出去,连同将她现在身上所有的痛苦伤痛和被再次抛弃的惶恐无措全权交付出去。
这一吻,热烈,绵长。
”你翘课跟谁吃饭。”
”小时候一个阿姨来看我,带我吃了麦当劳,其实不怎么好吃。”
回学校的公交车人不多,他们都有座位。
窗外的灯光五彩斑斓得映在他们的脸上。
邬诗妍觉得他真好,真暖,真像一个抱着就能睡的大枕头,所以就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倒在他的肩上。
”你阿姨和你长得挺像的。”
他应该猜到了,但邬诗妍没解释。
还是在他的肩膀上发呆。
姜照没有哄她,他今天似乎对她翘课见亲妈这事儿非常不满意,可也没推开她,就这么一路静默到了学校。
亲妈见面的第二天。
她回了学校,果不其然,无故旷课得到了惩罚。
她们那个教历史的班主任,是个全校闻风丧胆的魔头。
各种体罚不在话下。
他打了邬诗妍三下手掌心,戒尺很细,根据力学原理,受力面积越小,打人越疼。
心里就够苦了,她不想委屈自己皮肉之苦,每一戒尺落下,都伴随着一声惊叫。
理科班就在隔壁,姜照下课会来走廊看她,起码从窗外瞥一眼,她虽背对着他,但邬诗妍知道他可能看见了。
果不其然,魔头让邬诗妍在门口跪着的时候,她一转身就看见了他……他的校服衣袖。
姜照进了教室,但她仅凭着那个衣袖就知道是他。
”姜照,你媳妇儿被打了。”
”她活该。”
都说她妈不要她了,还心存希望,就是犯贱。
邬诗妍承认。
她被赶出去跪了一上午,一边跪一边趴在地上抄魔头扔给她的笔记,昨天进度很快,厚厚一叠。
但一跪一趴,这姿势跟条狗没什么区别,挺羞辱人的。
她不怎么喜欢哭,但这会儿心里挺委屈的。
她知道姜照在学校的威望,或许他简单的一句话,她就可以免于挨罚,可他也确实没道理事事都帮她。
一上午结束。
邬诗妍形成了肌肉记忆,站起来就想跪下,去食堂的路上,扶着墙,依旧走的苦不堪言,像是尾刚化形的人鱼,不习惯用腿,一路上不知道给多少人行了”大礼”。
跌跌撞撞。
她走的极慢。
最后她嗅到了一股清淡的熟悉的香气。
膝盖窝一软,她再次向前扑过去。
也许是不小心,也许是故意的,也许是再也坚持不住,她搂着他的脖子,那点儿泪意汹涌而出。
”她知不知道我等了她多久,她怎么可以第二次抛弃我……”
关于亲妈的梦,关于十七年来的支柱,一击就垮,在个惩罚里彻底落下帷幕。
她后来是让他背去食堂的。
有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后颈。
邬杰,何若元,你俩在折磨我抛弃我方面还真是空前一致的般配!
感谢学校,真的很大,像一座小城,放学她找个没人的地方儿,抱着腿,微微出声哭起来。
邬诗妍播了郝秋的电话。
没等到对面说出第一句话,那些情绪就倾泻而出。
【郝秋我想你了】
【郝秋,现在我只有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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