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谷雨节

明天就是阿秀姐姐说的谷雨节。

邬诗妍没有去网上查具体活动,想留点儿神秘感。

次日天光一亮,她就去对面敲姜照的房门,问问他今天有什么安排。

敲了几遍都没人,打电话也不通。

她慌了,趿拉着拖鞋下楼。

”阿秀!阿秀姐姐!”

邬诗妍面色惨白的跑下楼,窜到院子里。

”阿秀,姜照呢。”

这几天都是邬诗妍搞社交,阿秀对姜照具体叫什么并不清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学客家话又问了一遍,”勺儿。”

【称呼丈夫】

阿秀因为常年劳作,皮肤被晒的有些黑,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年纪轻轻,唇边就有了几缕细纹,笑起来特可爱。

”跟我男人去干活儿了。”

”干活儿?”

阿秀把她带去她的房间,送了她一套鲜红侗衣。

”他今天,得追你。”

谷雨节是侗族情人节。

姜照估计早就知道,才会和阿秀男人出去准备惊喜。

邬诗妍这几天了解这里文化,女尊男卑,大多都是小伙子追姑娘。

她套上那个红如落霞的衣裙心里隐隐开始期盼……盼望她的情郎早点儿归来。

当然如果不够诚心,她会从吊脚楼上泼他一盆冷水,绝不姑息。

阿秀表姐今儿来帮忙看店。

阿秀得闲和邬诗妍一起去百米外的一片油菜花地照相,顺便采点儿菜回来。

两个少女拿着筐跟着那些赏花的旅客一起穿梭花海。

一上午拍了不少照片满载而归。

路上也走走停停,碰上白色的蜘蛛,新奇的连拍数张。

途径枝头的山茶花,采两朵,一人分一朵。

邬诗妍散着头发,将红花夹在耳侧,一套火红裙子,映的人比花娇。

阿秀姐姐惊喜,”阿妍,你真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好看最没用,花儿好看还不是被我采下来了。”她哼了一声,有些惆怅。

她们行走在田埂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邬诗妍强调,”好看又不代表被爱,阿秀姐姐,你可不了解我,我的性格特别讨人嫌弃,多好看都救不回来。”

”别这么说自己,你很好,热情还善良,帮我做了不少活儿呢。”

阿秀看她似乎有心事,开解道,”和你一起的小伙子……他不爱你么?”

他都不了解我,怎么爱。

他要是清楚我的卑鄙,我的拙劣,我的愚蠢,他便不再爱我。

邬诗妍仰头看着天,如洗湛蓝。

”嗯,希望如此吧。”

入夜,寨中的人倾巢而出,今儿确实格外热闹。

院子里围着大大小小的篝火晚会,后一个人扶着前一个人的肩膀。

邬诗妍也加入其中,围着篝火又蹦又跳。

还不晓得被谁递了一杯酒。

在一片欢呼叫好声中,一饮而尽,酒劲儿不小,喝得她微醺。

就一杯,她身形不稳,步伐发虚,脱离跳舞的人们。

扶着楼梯,去了民宿二楼休息。

阿秀姐姐让她留了一束黄花,说是今晚若同意求亲,就送给她情郎当信物。

邬诗妍雪白的脸颊因为醉酒有些潮红,眼神迷离的盯着那束油菜花,傻笑起来。

他怎么还不来啊。

楼下已经有三四个男人又弹又唱,歌声悠扬。

她推开窗户,往下张望,女孩子们盛装出席和他们对唱。

她靠着窗,侧脸暴露在夜风里。

散着头发,微卷的黑发像海浪,像麦穗,随风荡阿荡。

红裙红花配美人。

有单身的侗族小伙儿对着她的窗户弹起琴来。

邬诗妍听不懂他们唱什么,却等得心焦不耐烦。

朝着窗户外大喊一声。

”姜照!你再不回来,我就随便挑一个答应了!”

她眼眶有些红,泪光盈盈,那股酒气作祟,催发了蛰伏在心底的恐惧。

她是如此的怕。

很多次都是这样,说是有惊喜,实则却扑空。

她过去有多少期待,期待爸爸带她回家,期待妈妈能回心转意,期待能每天都能有地方可去,可她来到了深圳,在这处,她没家没根,连一贯依赖着的郝秋都成了越来越模糊的未知数。

她还能指望谁。

从头到尾,她一输再输,满盘皆输,已经没多少筹码去赌。

篝火晚宴前,阿秀抱了她,用不地道的汉话说,”你会幸福。”

她会幸福。

阿秀没再夸她漂亮。

而说她善良,很有力量,不是体力,是生命力。

这一声呐喊后,不到一分钟,楼下传来急躁的脚步声。

房间门被敲响。

邬诗妍心如死灰把门打开,姜照和阿秀男人一起背着箩筐回来,他也穿着侗族青年的黑褂子,裤腿挽着,看看这打扮,谁能想到他是姜氏小少爷呢。

他微微喘息,额发都湿了,大概是跑上来的。

邬诗妍眼睛很热,飞快的眨巴眨巴眼睛。

阿秀男人递给姜照一把牛腿琴。

他认真的说,”我想给你唱歌。”

邬诗妍垂眸,坐他对面。

”唱吧,唱的不好我不买账。”

他唱了一首英文歌。

《wonderful tonight》

”太含蓄了,不要,不喜欢。”邬诗妍特别挑剔,”要中文的。”

姜照没想到她拒绝。

临时想个别的。

《月亮代表我的心》

邬诗妍还不满意,”这歌调太慢了,不适合今晚这么欢快的气氛。”

姜照忽然犯难。

又欢快又直接。

邬诗妍看他无措,含笑开始逼他,倒计时,”三,二……”

她数字拖得很慢,故意放水。

阿秀和男人在一边儿笑着,姜照想不出来,脸急得有点儿红。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

那可爱面容

挽手说梦话

像昨天你共我

每晚夜里自我独行

随处荡多冰冷

以往为了自我挣扎

从不知她的痛苦。”

beyond,黄家驹。

真是逃不开,躲不掉。

她听这歌儿太多次,在筒子楼那个破收音机里。

姜照唱的深情十足。

而眼下,她的眼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姜照还没唱完,邬诗妍就从床沿边站起来,毫不避讳地吻了他。

把那些听了无数遍,倒背如流的歌词全数堵住。

行歌坐月,是这里古老的习俗,情深时,男女换记(送礼物)定情,约为夫妻。

”这是我跟阿秀姐姐去采的花,她让我行歌坐月的时候送给你。”

姜照愣了一下,旁边的大哥用胳膊轻搡了一下姜照,”你快拿点儿什么交换啊。”

姜照没有准备,邬诗妍知道他应该没做准备。

”你要是没来得及准备,以后补上……”

姜照将胳膊绕到脖颈后,摘下隐藏在衣领下的吊坠。

是一个玉佛像。

”这个是我妈妈给我的,开过光。”

邬诗妍不想接,理智也告诉她不该拿着。

”算了……你送过我头巾了。”

”不一样。”

他上前一步,替她戴在脖颈上。

阿秀和男人一直在鼓掌起哄,这气氛烘托到了这儿,邬诗妍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阿秀带他们下了楼,要去吃点儿饭。

阿秀男人说,”教这小子做乌米饭吧,看我们这一下午摘的这些叶子。”

姜照和阿秀男人是在院子里做饭,邬诗妍和阿秀姐姐在篝火中央载歌载舞。

很快男人把叶子分出去了一些,民宿的其他人也加入了做饭活动。

邬诗妍像是别的姑娘给自家男人擦汗一样,有样学样的过去帮姜照收拾收拾着装,把落在衣领里的叶子摘出来,借着火把光亮,才看见着他耳朵被山里的叶片割了一个小口子,垫脚吹了两下。

阿秀男人真不会说话,指着姜照说,”这个小伙笨的呐。做的米饭总不上色,浪费了许多叶子。”

”啊,我还以为姜少爷十全十美,原来也有失败的时候啊。”邬诗妍用肩膀碰了他一下,颇嘲笑道。

在她的眼里,姜照就像那个把妈妈拐跑的顾叔叔,他们这类人没有失败,也不会哭,就该所有人前扑后拥,她从前最讨厌他们这种人,当然现在也是,所以她每次有点儿沦陷,都会想起顾叔叔,决心有一天把他甩的一干二净。

可今夜有些难。

今日今时,她不想想这些,她只想和他好好的待在一起,在同一片天空下,看同一轮圆月。

谷雨节的乌米饭是侗族小伙儿向心仪的姑娘提亲求爱的媒介。

阿秀姐姐刚才在秋千上和她说了悄悄话,让她一会儿夸夸姜照。

邬诗妍却一甩头发,”看看他做的值不值得夸啦,像样点儿就给他个面子。”

阿秀姐姐温柔的摇了摇头。

这会儿邬诗妍凑他旁边儿,贱兮兮的嘲笑,非要打击他不可,”姜照,你做饭怎么笨手笨脚给我似的。”

”我本来就不聪明。”姜照附和,没有生气。

少年的手浸在叶子的汁水里,被染得黑乎乎的,继续翻搅。

刚才没上色就是因为搅拌的不够充分均匀。

一次两次得了,谁料阿秀男人没情商似的嘴贱。

”这外地小伙儿没做饭天赋。”

当地男人有几个跟着附和,开起了玩笑。

邬诗妍可不乐意听,她对着阿秀男人喊,”谁都有第一次做不好的时候啊,我男朋友擅长的可多了,说出来你可不懂!”

阿秀男人本没什么恶意,知错就改,笑得开怀,”是是是,我说错话了。”

后来,她才知道,姜照的失败和眼泪都是给了她。

米饭蒸熟,姜照盛了一碗递给她。

”饿了吧。”

”其实我挺想拒绝的。”

邬诗妍没有接那碗饭,姜照的手就那么尴尬的停着。

她看见他的脸色有点冷,并不觉得自己多么残忍。

”我想实话实说,我……我挺恨你的。”

爱是交付,这意味着她要把自己交出去,可她呢,如自私利己,怎么会为别人付出,她怎么敢再信一次命运,拿为数不多的筹码去下注。

再被人抛弃一次,她宁可去死。

邬诗妍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姜照有些错愕,放下饭碗,慌张的抹去她的泪。

”你这个坏人,你要把我骗走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感动,因为这份动容却格外生厌。

于今晚而言,这份情感呼之欲出,愈演愈烈。

她趴在他的胸口,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姜照,我讨厌你……可是很奇怪……”

邬诗妍支支吾吾没有把话说完,但她觉得姜照会懂。

因为讨厌,所以喜欢。

她把那碗饭吃的一粒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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