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我也是。
所以他家只有他一个人,郝秋长辈缘很好,他古道热肠,筒子楼的阿姨奶奶都喜欢,进门出门总有人给他打招呼。
除了校服,他喜欢穿着个白背心,绝不是为了秀身材,虽然他长得中庸,但身材倒还行,偏题了,他是没啥衣服可以换洗。
两件白背心倒着穿,熬过春夏秋,到了冬天就校服卫衣倒着换,这件卫衣应该是小学的,再短就要成露脐装了。
乘凉爷爷问,这丫头怎么老是来,是不是你幺儿。
”不是。”
”啊?”大爷年纪大没听清,张着嘴又问了一遍。
在我面带微笑的九阴白骨爪下,郝秋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第二次换了个说法,”也许吧。”
大爷同上表情,啊?了一声。
”我是,谢谢。”
大爷失落,憋着嘴,慢半拍的问,”不是啊。”
这老头不依不饶就算了,怎么还曲解别人。
我忽然拔高音量,”我是!”然后小声嘀咕着,”摇你的扇子得了,喝风都堵不住你的嘴。”
也不知道这句小小声怎么就被大爷铺捉到,老头精神矍铄忽地站起来,用大蒲扇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小丫头,没礼貌,小秋,管管!”
郝秋憋着笑,整个身子都在抖。
我真是有苦难言,苦哈哈的对着头顶蒲扇喊。
”你这老头儿,怎么还间歇性耳背啊!”
郝秋笑的太明显,我把一肚子火气往他身上撒,抬起小腿,踩了郝秋一脚。
然后绕到他眼前,都怪他回答的模棱两可,我指着他的鼻子正色道,”别背着我出轨,我平生最恨出轨。”
然后大步流星的进了楼梯。
这片群居的上世纪筒子楼,渐渐被这座发展越来越迅速的现代化大都市遗忘在角落,像是历史遗留的边角料,像一块粗陋的补丁,非常影响市容市貌。
我第一次去时虽然觉得简陋但从外观之很有古色古香的韵味。
我非常欣喜于它并不是想象里的那样风雨飘摇,也不是那种一触即垮的危楼,住在这里特别其乐融融,特别充满人情味,特别像家。
果然生活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清晨楼下有卖豆浆油条的小贩,有背书的学生,黄昏有拉二胡的老头,也有闲聊天儿的姑婆。
这里的人都很好相与,郝秋曾引荐我认识过一些和蔼可亲的叔叔伯伯婶子阿姨,他们都很欢迎我来玩儿,遇见了打个招呼都是常有的事儿。
楼下有一个粉红好看的合欢树,到了季,一簇簇,一团团,烙进我青春的回忆中,永不褪色。
我时常坐在郝秋的单车后,边喝豆浆边用手接这些花瓣儿。
我在单车后座鲜少有老实的时候,接花瓣儿这种玛丽苏女主的行为,算是我做过最为正常的事儿。
多数情况下,是大冬天里用牙齿摘下来手套,把冻得冰凉的手顺着郝秋的校服衣摆滑进去,冰他的肚皮,见他虎躯一震却仍□□单车的方向,我便在后面得逞的笑。
夏天,路过土墙上有被日光晒得发泡的性病小广告,我逮住了,随手揭下,二话不说,啪地贴在郝秋的后背上。
只有我舔冰棍儿的时候,最安静,老老实实的,怕舔慢了就化了,特别的乖。
不论如何,郝秋都不会因为这些捉弄而生气,他天生脾气就好,纵容我,惯着我。
我知道的,也因为这个人,我的初中生涯,拨云见日,不再痛苦,不再单调。
微风拂过少男少女的校服领子,这段去往学校二十分钟左右的单车生活,我永远记得,也曾珍藏。
到学校有一段有点儿宽的马路,我如果哪天请了假,郝秋要一个人去学校的话,我就会很担心,不会允许他那天再骑单车,必须要坐公交。
不差那一块钱。
我觉得我有义务管他,监督他。
那条马路发生过车祸,很有危险。
要省钱不坐公交就一起省钱,要死也得一块儿死。
如果真的发生意外,我们之间的情义虽不足以为对方殉情,可但凡有一个有幸活下来了,那活下来的人也必须给另一个收尸。
就像约定。
乖乖,幺儿,我家的……他总喜欢一边揉我头发一边用这样对小孩子的爱称轻声唤我,没什么情绪,但胜在声音很好听,极致温柔,像是催眠,呢喃。
无外乎别的,这是我最喜欢他的时刻。
我们的气氛逐渐亲密,类似恋人。
类似,但并不是。
我以前给这种感情下的定义是寄生关系,我的感情寄生在郝秋身上,他也是如此,我们只是通过对方这个媒介感受恋爱这种情绪。
有天课上,米漾捏了一把我。
”什么情况啊你,怎么有人说你和十二班的郝秋一起回家,还说你俩在一块儿了。”
”是真的。”
那是我头一次在外面承认我和郝秋的关系,非常心不在焉,像是水到渠成,就该这样。
”不是,你怎么想的。妈的,你有病么。”
”我有,但不是因为有病才和他在一起。”
”没什么比你和他在一块儿更有病的了。”
小米瞪了我一眼,”你图什么,我们学校有部分男生要哭死了。”
这话没错,虽然这个年代,大家早就不庸俗的评什么校花不校花的了,但在年级内广为流传了一本花名册,记了许多漂亮女生,我邬诗妍绝对是排名前三最难攻略的。
可我不想解释,日子是自己过得,和别人犯不着说。
红内衣也有的说。
我的第二性征发育的稍迟于其他女同学。
大概是老天可怜我妈妈不在身边,没人教我这些,所以给我一个缓冲时间,关于那些生理方面的常识,我都是照着班里的女生有样学样。
我之所以喜欢红的,是因为郝秋,他实在是个老土帽。
初二的时候,他那小学本命年买的走红运的袜子,还套在脚上。
有一次学校体检要脱鞋测身高被他班同学嘲笑了。
我不安慰反而继续补刀,”本命年的袜子就穿一次得了,干嘛天天穿,红色多土啊。”
郝秋敏感自卑,那会儿我们才刚开始,虽说建立了关系但都还不怎么熟,听到喜欢的女生这样说自己,有点儿难为情。
我也是无心的一句话,但当我彻底搬到郝秋家的时候,才知道这老哥真的把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方针落实的非常透彻。
而且我又在床脚专门放置内衣内裤袜子的杂物娄里和那个走红运打了个照面。
不仅这个还有红裤衩。
我看到的时候,噗嗤笑了。
我很难想象郝秋穿这个的样子。
勒令他立刻马上换给我瞧瞧。
郝秋又羞又窘,难得忤逆我。
还特地警告我不要乱翻。
我是个懂得交易的好娃子。
”你个大男的,你不觉得红色土啊。”
”不觉得,而且能穿。”
我哦了一声,你换上,我给你个奖励。
郝秋当时没回答,一动不动的僵立着。
我知道,他对穿得没处挑,因为没钱。
第二天放学路过夜市地摊,我晚熟,发育儒房也就两年多,现在还一马平川。
不过挑来挑去还是买了成人款,单纯觉得好看。
是个红色内衣。
”郝秋,和我穿情侣款就不土了。”
我大喇喇的把校服拉链打开,那鲜红的颜色衬的皮肤白的耀眼。
我自信,我穿什么颜色都很好看。
郝秋被我忽悠一时忘了地北天南,鬼使神差的就穿上了那个红裤衩。
当我拍着膝盖,发出一声爆笑,他才知道他被耍了。
我立时竖了三根手指表示,刚才一番话全是出自肺腑,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说到最后,郝秋把我的嘴捏住,”别说那些,不吉利。”
”你原谅我了?”
”我没生气。”
”不吉利我就不说了,毕竟我们以后要一起,走,红,运。”
”所以说有个人陪你多好,要土咱俩土一块儿,土哥土妹,咱俩再搞个组合……到时候练练陕北民歌,我再给你头上扎个白毛巾,买个红裤腰带……”我哔哩吧啦的讲些不着调的。
”一起去星光大道,一准成了大明星,哪还用过这窝囊日子。”
郝秋吐出一团烟,忍不住盯了一眼我的内衣。
”你买的太大了。”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啊,当时只图放在展台上好看,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不舒服,钢圈儿压得我喘不上气。
我却认为他盯着我胸看是个流氓,又掐又拧,笑闹间弥漫着幼稚的情‖色气氛。
我没想到他第二天就给我买了一大堆红内衣,虽然有点儿忒儿童款,但是符合我当时的身材。
他怎么买的,怎么介绍的。
”你说是给你妹妹买的吧。”
”不是,我说要送给幺儿。”
”你幺儿就喜欢helloKttiy是吧。”我掐灭烟头,拿起那个带着盗版凯蒂猫的小背心死死瞪着他,瞪还不够,最后踢了他一脚。
”够土的。”
土死他算了
”这些花了不少钱吧?”
”便宜,一共一百多。”
我忽然觉得很好笑,他自己都穿好几年前的,一买却给我买了一大堆。
我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拽弯腰,吻了吻他的脸。
”谢谢。”
在那个中二的年纪,我一时兴起,或者暗道命运使然。
一定是上天看我过的太苦,就送来一个过得更苦的郝秋来给我当伴儿。
在过去十来年里,被郝秋喜欢,是我短暂人生中,最幸运的事儿。
他把我当菩萨当女神当祖宗,而我亦把他当天当地当救赎。
那时候我依然没那么喜欢他,可隐隐觉得我一定会和郝秋走到最后,哪怕是图个今后有地方可去,哪怕指望个黄昏暮年将彼此充个拐棍,借个肩膀。
除了买内衣,郝秋还参与了我身体发育的别的环节。
生理期为了给我烧热水,专门斥了两百巨资给我买了一个保温杯,虽然钱不多,但我很喜欢,到了深圳还用着。
【对,就是姜照弄坏的那个保温杯】
我没用姜照的钱,而是自己以前攒的零花钱,买了一个五十元的杯套,生怕磕着碰着。
郝秋还帮我洗过染在床单上的例假血,嘱咐我一定要买好点儿的卫生巾,不然不干净,容易得病。
但我那时候已经知道他妈妈生病,郝秋急着找兼职,我也跟着他莫名紧张起来,买的都是杂牌。
不过那兵荒马乱的架势,有点儿像要搭伙儿过日子的小野鸳鸯。
自述且到这里,未来还有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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