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的薄茧让傅雾枭浑身发麻,可她心中却无任何期许。
果然,下一瞬她的衣襟便被粗暴掀开。
连番挣扎让她锁骨的旧伤再次渗血,晏籍鸣轻触伤口,竟又气定神闲地替她上起药来。
傅雾枭几乎被他弄疯:“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刺具太丑,我打算做一个好看的。”晏籍鸣猝然展颜一笑,空洞双眸覆着一层癫狂的晶亮,“等你新肉长出,我再给你刺一个。”
“你有病吧!”傅雾枭彻底失去理智。
下一瞬,她的脖子再次被掐住。
“你曾说,月明可引故人归。湟州多云雾,我便以血绘了一墙的孤月。”温热的呼吸扑在锁骨,晏籍鸣的声音像淬了毒,“你可知我夜夜看着它,宛如你在我眼前,所想的都不过是——”
他一口咬住傅雾枭的侧颈,饱含恨意的声音却似在呜咽,“我该如何将你一起拽入这无边地狱。”
“疯子……”傅雾枭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颈间,齿尖陷入下唇却仍固执重复着:“你究竟想干嘛?”
“想干嘛?”晏籍鸣猝然背身,指节飞快蹭过眼尾,喉底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像被自己荒唐到似的:“这话该我问傅掌柜吧。”
“今年洞庭春,玉色疑非酒。瓶开香浮座,盏凸光照牖。你是觉得我认不出你的笔墨,亦或本就在算计我?”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我竟当真以为……你是为讨我欢心。”
他掰过傅雾枭的脸,眼底一片猩红:“你可曾有心?”
“我确实找人在坊间散布前朝贤君同名将醉饮黄柑的美谈,可那对你并无弊处。”脸上力道加重,傅雾枭被迫仰颈,却反挤出一丝笑,“一壶洞庭春,今时今日何人不知你安国公最得圣心?或许,你该谢谢我。”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喻子容?”晏籍鸣甩开她的脸,冷笑道:“堂堂翰林学士为了你这壶洞庭春竟敢私通宦官簧惑圣听,不知官家和他那自诩清高的父亲知道真相——”
“啪!”傅雾枭一巴掌打过去,脸上罕见浮现怒意:“你我恩怨何必牵连他人?”
“你在生气?为他生气!”晏籍鸣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墙上,反应竟比她激烈:“此前种种羞辱都不见你在意,如今竟为他动怒?”
傅雾枭难以置信地看着几近疯狂的晏籍鸣,失声呢喃:“你真是疯了。”
“我是疯了。”晏籍鸣苦笑一声,俯身强吻上来。
近乎粗暴的掠夺让傅雾枭气得发抖,眼见挣脱不开,她终于狠狠咬住了他的唇。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晏籍鸣却未有停下的意思,空寂的屋内回荡着令人羞愤的水声。
傅雾枭抬膝猛击他的下身。
晏籍鸣这才吃痛松手蹲下,趁这间隙,傅雾枭逃出了屋子。
屋外大雨淅淅沥沥,将她淋了个透心凉。
傅雾枭抹了把脸,看见兄嫂气势汹汹地跑来。
“不是说轻易不要再用它们?”她皱眉按住玲珑的手臂,尾音仍带着怒意。
“晏籍鸣想干什么!”玲珑拂袖叉腰,一副要生吞活剥晏籍鸣的模样。
傅雾枭有些意外:“你怎知是他?”
“你唇上的胭脂都花了。”
“……嫂嫂。”傅雾枭扶额,半晌才道:“哥哥嫂嫂先回吧,我还要见个老朋友。”
“老朋友?子容吗?你想通要改嫁了?那酒还卖吗?哎呀你走慢点,撑把伞……”
*
接下来三天,傅家人奔波于典当行与钱庄间,“家徒四壁”的同时终于买下汴梁所有酒楼的湟州酒。
傅家酒摊重新开业那天,半条明德西街挤满了闻风而来的客人。
这些人来此或因猴子的吆喝,或因铩羽而归的皇城卫,更多则是冲着一篇刊登在《汴梁小报》上的诗赋。
诗赋讲的是眼下最炙手可热的骠骑将军流放湟地,寄情烈酒的故事。
其词恳切凄怨,字字泣血;尤其那段他以血画月,望月思乡的片段,仿若晏籍鸣自述一般,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不出一日,“将军闺怨”四字便随诗赋遍传汴梁;无论是翰林院里考辩典故的士子,亦或是炊饼摊上笑侃将军的闲汉,人人皆议湟州烈酒。
只可惜如此好诗,收尾竟似夜市吆喝一般草率,更不用提落款那个在汴梁消失很久的难听自号——
“湟州烈酒何处寻?傅家酒摊独飘香。枭猛居士亲笔。”
“没错,只有我家才能买到将军泪。”此刻,那个曾以冠绝风姿倾倒众生的枭猛居士,正挽袖高声吆喝着。
“一身铜臭!白白糟蹋如此才华、如此好诗,真是可耻,可恨啊。”有人愤然怒骂。
傅雾枭神色如常:“笙歌鼎沸,国公醉饮洞庭春;寒蝉凄切,将帅寄情将军泪。何谓良酿?何谓糟糠?”
玲珑立刻默契接道:“瞧,买不到洞庭春的老爷们也来尝咱们将军泪了,两文一碗的宫廷御酒,迟了可就没啦!”
四周顿时哄笑四起,燥得骂人者悻悻离去。
而戴着惟帽躲在暗处本想看场好戏的世家贵女们,瞧着姑嫂二人违背女德却不以为耻的狂傲模样,忍不住绞帕低骂:“如此粗鄙,真丢我汴梁女儿的脸。”
结果傅雾枭的耳力好得不似常人:“听闻太学生尚在拜读我的诗,诸位娘子当真没有偷偷传抄?”
“哎呀,若是花前月下,有人能在晏郎面前吟上一句,岂不是——”玲珑踮脚看向那些落荒而逃的轿子,笑得直不起腰。
如此闹剧一日内不知上演多少回,更别提那些常来捣乱的市井暴徒。姑嫂二人却全然不惧,飒爽英姿衬得一旁的傅家父子倒局促起来。
“好一双悍妇,默阶这次算是丢尽颜面。”
“这傅娘子难道就不怕吗?那玉面阎罗如今我都发怵。”
“怕?没听见人家刚才说的:回去告诉国公爷,想喝将军泪就自己来,我们自然便宜卖他!哈哈哈哈……”
人群外三个锦衣公子正说笑着,忽闻其中一人“哎哟”痛呼。
“哪来的野小子,没长眼么!”
谁知那踩人的小乞丐竟还冲他们吐舌做了个鬼脸。
三人气得想捉他,却见其已如泥鳅滑到傅雾枭身后。
“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三人只得嘲讽对视,甩袖离去。
傅雾枭沉眸望着三人腰间的玉佩出神,忽听猴子慌张低声道:“袅袅娘子,出事了!所有掌柜都带人抬酒来了。”
“什么?!”傅雾枭神色一凛,嘱咐玲珑几句后便匆忙赶去拦人。
按约定,各大酒楼可暂为保管湟州酒半月,予她周转之机。如今临时变卦,已非简单毁诺,简直是想要她的命。
傅雾枭猜想必有人从中作梗,只可惜连跑几处却接连碰壁,甚至连缘由都未问到,直到迎面撞上面色难堪的吴掌柜。
“大襄律规定麦曲只能用作官酿,按察司则暗令三年陈酿只许售予朱紫人家。如今汴梁三教九流人手一壶湟州酒,高门的相公们又怎愿同挑夫走卒共饮一瓮?”吴掌柜擦着虚汗,笑得无比勉强:“吴某,也只是个商人罢了。”
傅雾枭沉默一瞬,似笑非笑地垂下手臂。
如今世道,酒分优劣,人亦分贵贱。
她深深看了眼面前同样受尽轻视的商人,终是沉默着愤然离去。直到拐过街角,才骤然溃散全身力气,颓然跌坐在冷清的屋檐下。
檐角滑落雨滴砸落脚边,她将脸埋入双膝,唯有此时才敢泄露疲惫与无助。
“起来。”然后,冰冷的声音沉沉落下。
满腔委屈涌上心头,傅雾枭仰起头,声音倔强又苦涩:“娘,我有些累了,想坐——”
“站起来!”母亲依旧强硬。
傅雾枭咬着唇,沉默片刻,终是叹气起身。
母亲手中的伞一斜,恰好遮住她头顶。傅雾枭刚躲入伞下,便顺着母亲的目光瞥见对面酒楼窗边倏然收回的手。
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晏籍鸣的手。
不愿与贱酒同处一室的贵客?
傅雾枭垂眸发出一声轻嗤,等疾步追上母亲时,声线娇软而明媚:“娘亲可是误会了?”
母亲停步看向她。
“我方才是想——”
“无论何时何故,你都不可折了风骨,失了尊严。纵是至亲至爱面前亦然。”母亲目光如刃,却让傅雾枭恍见儿时那盏暖黄守夜灯,“他越轻贱你,你便愈要昂首挺胸。”
“娘亲——”
“酒摊已经人仰马翻,所有人都在等着傅大掌柜出谋划策。”
傅雾枭怔望着母亲背影,倏尔展颜追上:“我就知娘亲是支持我的!”
*“今年洞庭春,玉色疑非酒……瓶开香浮座,盏凸光照牖。”——苏轼《洞庭春色 并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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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光明正大的无耻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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