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拉开窗帘,又是清扫房间,还有人在清点她即将带回国的行李。
梁昭月看着他们忙碌,没由来的,觉得有一点搞笑。
她的外祖父是英国人,听说还是个带头衔的庄园主,自己母亲的生活习性也带上了英式的矜贵和傲慢,可她却没选择定居在伦敦,而是来到了充满挑战和机遇的亚特兰大。
她漫无边际地猜想,怀疑母亲的骨子里,其实和她一样,厌恶腐旧无趣一成不变的教条规范,更喜欢追寻刺激新鲜的体验。
“小姐,夫人已经在用餐了。”
艾伯特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背后,低声提醒。
梁昭月像是没听见一般,懒懒地梳着头发,过了好几分钟,才极其敷衍地“哦”了一声。
望着小姐的后背,艾伯特难得皱起了眉毛,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一向乖巧听话的小姐似乎在昨晚之后,又发现了一点改变,而他根本无从捕捉。
这种细微的改变,会让她彻底成为一个粗鲁又没有礼数的女人,这在英国上层社会,是要被唾弃和嫌恶的。
奇怪的危机感和使命感让这位古板了二十年的小艾伯特先生感到了焦虑,他不知所措,只能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可话语一落,背对着他的小姐却忽地转过身来,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艾伯特。”
她直呼其名,在晨起略微沙哑喑哑的嗓音里,有着别样的亲昵。
梁昭月歪着脑袋,刘海微微倾斜,荡出一个温婉可人的弧度,睫毛扑闪扑闪,眼下稍稍乌青,但皮肤却是白中透着粉,看起来可爱极了。
可她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是一点也不可爱。
“我有时候会想,礼仪礼数,是为了规训大家得体的举止,为了更加体面,更加有教养。”
“可体面,教养这样的词,都是别人眼中的价值体现,如果在最亲密的人身上也要一直遵守这种疏远的礼数的话,那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呢?”
艾伯特没出声,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就连干活的下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他们都是梁昭月外祖父钦点过来照料她的母亲的仆人,即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仍旧坚持着老一套的规矩,兢兢业业,不敢逾矩,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亲密。
和尊贵的主人家打成一片,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传说。
就在梁昭月以为艾伯特的沉默是因为被她说服了的时候,他开口了。
艾伯特人虽年轻,但讲话却是认真的一板一眼,澄澈的蓝眼睛里有着执拗得天真的坚持,甚至是回溯到了中世纪皇室宫廷礼仪,长篇大论地搬出了许多经典典范,用以论证他信奉了二十年的教条主义。
他说得口干舌燥,对面的梁昭月撑着腮帮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听完了他的所有辩论。
半晌,她点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跳下床,下楼用餐了。
可艾伯特总觉得,小姐临走前的笑容,似乎有些未尽的含义,他定在原地想了想,始终没能想明白。
餐桌上,气氛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人说话,梁昭月低头戳着煎蛋,刀叉在盘子里偶尔相碰,克制地发出极低的声音。
望着对面恬静温婉,姿态优雅的女儿,郑如瑛缓缓放下报纸,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回国之后,收收心,开学就是大四了,想好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别总是像小孩似的长不大,知道吗?”
她听着母亲平淡的嘱托,机械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临别前,母亲送她上车,直到车子即将开动,才可有可无地望着远处的风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声音转瞬飘散,梁昭月险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睡眠太少,产生幻听了。
一向高傲不肯低头的母亲,居然有一天能主动提起自己那懒散且游手好闲的父亲,甚至是“问好”!
可她不相信也无从验证了,车子发动,母亲的身影在后视镜里逐渐变小,直至彻底消失。
望着最后一道汽车尾气都消散了,郑如瑛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别墅。
一直侍立在侧的艾伯特上前,小声地禀告了今早梁昭月说的那一番话。
听完后,郑如瑛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艾伯特迷惑的脸庞,又看了看他梳理整齐的一头棕发和一丝不苟的管家制服。
半晌,她叹了口气,问道:“艾伯特,你年纪也不小了,有心仪的女孩了吗?”
霎时间,艾伯特那张青涩又严肃的脸瞬间爬上红色,他支支吾吾,这一次,什么引经据典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
到了亚特兰大机场,梁昭月才发现,艾伯特帮买的机票居然不是头等舱,这可是20个小时的航程啊!
不仅如此,这架飞机还是宽体形的,经济舱座位3 4 3,她好巧不巧,坐的就是那个既不靠窗也不靠过道的悲催位置。
可恶,这肯定又是那古板家伙故意而为的,和他一贯挂在嘴边的生活独立脱不了干系!
“升舱呢,还有位置吗?”
“抱歉女士,这趟航班的头等舱已经卖完了。”
梁昭月眼前一黑,一想到自己要在狭小的位置上一屁股坐20个小时,还不包含可能发生的延误,就感到一阵绝望。
“紧急出口呢,还有吗?”
值机的工作人员看了眼屏幕,抬起头回答。
“还有一个。”
“快快快,我就要那个了!”
所有的行李箱都托运了,梁昭月拎着个小包,一身轻松的登上廊桥。
可她实在是困得很,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哈欠,脖子上架着个颈枕,大有一觉睡到中国的意思。
飞机客舱门处照例会有迎接的空乘,一声声神采奕奕的打招呼令人在困意中忍不住撩起眼皮看了眼。
这一眼,梁昭月差点就被勾了魂。
客舱门前站着个高大的墨镜男人,面色冷峻,背着手,腰挺得很直,穿着纯白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一颗,打黑色领带,胸前挂着工牌,工牌绳子上别着记录仪。
浑身散发的气势极具压迫感,看起来禁欲又古板,但偏偏身材又是要命的好,散发着蓬勃欲发的性张力,路过的人都被他肌肉贲张的手臂吸引,胸前的衬衫被撑大到几乎要涨破。
好夸张的纬度!
梁昭月仅仅是快速瞥了一眼,就忍不住咂舌,有些害怕路过时衬衫扣子会猝不及防地崩自己脸上,又有些期待,偷摸地看了又看,眼里忍不住流露出欣赏。
杀千刀的,怎么能每一个点都精准踩在她的XP上?!
和这男人擦肩而过时,她听见了他的声音,有些哑有些涩,但依旧能听出声音底色的冷清自持。
“欢迎登机,小心脚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梁昭月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讶然回头。
不是,哥们?
你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副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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