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烟雾一起弥漫开来的，还有暴烈无比的臭气。
以尾巴距离谷乾谦下巴的距离，以及他刚叹完气后必然要吸气的间隔，干芊芊可以无比笃定，这股臭气被谷乾谦吸了个正着。
提前捏住了鼻子的干芊芊笑的无比开怀。
然后她就被谷乾谦的尾巴卷住了腰，猛然提到了白烟的位置，谷乾谦的另一根尾巴则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扯开了她捏着鼻子的手。
应该是怕她及时屏住了呼吸，谷乾谦丧心病狂地用第三根尾巴尖尖，轻轻地扫了扫她的脖子。
瞬间，干芊芊就被痒的再也憋不住，蛄蛹着哈哈笑出了声。
“想不到吧，我还吃了封住嗅觉的丹药！一点都闻不到！”干芊芊笑的更嚣张了，还故意鼓起了鼻子，呼哧呼哧地大喘气。
直到被重新放回地上后，干芊芊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那样的大好良机，三根尾巴都近在咫尺，而她干了些什么？
干芊芊双手抱头，她居然幼稚地在吸臭气！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谷乾谦无所谓地停住，示意干芊芊先说。
这样一来，干芊芊反而有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她站在距离谷乾谦仅仅一步不到的地方，这才发现，与在山阶之下的遥望不同，谷乾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
身形也比她想象中的要轩昂挺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山巅，距离月亮很近，所以月光把谷乾谦的影子照的很短，可饶是如此，干芊芊却还是完全陷在了他的影子里，被包裹住。
他长着一双标准的狐狸眼，眸子不是黑色，而是泛着几分深红，透亮的像是会发光。
这让干芊芊意识到，昔日的白团子小狐狸，似乎已经脱去了少年的青涩。
这几年，她不是没有有意无意地打听过有关于谷乾谦的事。
可无论是他突飞猛进的修为，还是寡言少语一心只有修行的高寒，都与干芊芊记忆中那只狐假虎威、色厉内荏、凄惨爱哭的小可怜狐狸没有半分相似。
若硬要凑的话，大概只有他的嚣张程度，还留有当年的影子了。
因着他是应天宗宗主大师兄的独子，再加上是临终前的托孤寄命，所以谷乾谦倍受宗主照拂。
一个理论上全修仙界最穷的剑修，竟过着比全修仙界最富得流油的符修、丹修还阔绰滋润的日子。
灵石铸材从未短缺，仙兵灵器伸手可得，出入都是香车宝骑，办起事来挥金如土。
甚至，他如此奢靡、规格比宗主还要大的排场，宗门内外也无一人敢说句不好。
只因他记仇，且有仇真报，从不留过夜。以至他“声名在外”，成了以“那位”代称的不可说。
第一次听到这种消息的时候，干芊芊是不信的。
直到一次又一次的准信传来，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这不，明明在来参加收徒大会的这一路上，干芊芊都还在心里犯嘀咕，希望能借着“尾巴之约”，和谷乾谦有个好好谈谈的机会。
不成想，她刚刚一时兴奋过头，也因为打架打的正脑子发热，竟然气焰嚣张地戏弄了谷乾谦。
“咳，你不记仇吧？”干芊芊问的直接。
“可以记，也可以不记。”谷乾谦回答了，又像是没有回答。
换做往常，干芊芊已经不耐烦地想要揍人了，但现在只能先在心里记上一笔，然后窝窝囊囊地问他：“怎么才能不记呢？”
谷乾谦的目光咻地落在了被|干芊芊挂回腰间的狐尾上。
“这个不行！真不行！不开玩笑！”干芊芊赶忙用双手捂住狐尾，甚至还后退了两步。
可她忘了自己正站在山阶上，退两步，直接就一脚踩空了。
干芊芊想也不想的反手在背后贴了张灵符，心情从紧张变成了期待。
这是她刚刚为年老者研制出来的一种灵符，不仅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即便是修士，倘若在有限的寿数内无法突破修为至下一境界，也将步入衰老期。
这时的他们容易老眼昏花、容易手脚不协调，难免产生磕磕绊绊。
身体上撞得青青紫紫还算运气好，有些人摔得不巧，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如果原先还有一年的机会，尝试破镜，那这么一来，简直就是有冤无处诉，多气闷啊！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也为了如此巨大的市场，干芊芊耗时半个月，终于画出了这张灵符。只要贴着这张灵符的人，一旦身体出现倾斜、碰撞，有可能发生摔倒、跌空的情况时，灵符就会被激发，将蕴含在符文中的灵力释放出来，包裹于全身。
这样一来，人就像是在身体外套了个缓冲防撞的壳子，几乎就不会受伤。
可干芊芊很少摔倒，也很难不立即做出反应，所以一直没能找到试验的机会。
眼下，干芊芊为了防止自己伸手去支撑，索性就抱在了一起，随着自己倾倒的角度，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倒数。
“三、二、嗯？”
干芊芊都已经感觉到灵符在发热了，可她的身体却突然停住了。
她连忙睁开眼睛，结果吓了她一跳。
居然是谷乾谦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干芊芊的第一反应是：看来是没有记仇。
第二反应是：其实动动尾巴就行的，真不劳烦他亲自上手。
最后，她才隔着衣料子，感觉扶在腰后的手掌，有点烫。
“闻名不如眼见。”谷乾谦在将干芊芊扶到自己能站稳的时候，就飞快地收回了手，半负于身后，“市井传言，锦宁城的小郡主目中无人，爱寻衅滋事，喜欢小事做大，大事搞得天翻地覆。眼下看来，果真是如此。”
“呵。”干芊芊撤回自己刚刚的判断，“你也不遑多让啊，传言你小心眼、爱记仇，果真是如此。”
“呵”。谷乾谦会以冷笑，但笑过之后，哪怕脸色很臭，也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芥子中取出了一块玉牌。
他的右手化成狐爪，唰唰几下，就在玉牌上刻下了干芊芊的名字，然后递给她。
并朗声通报：“首名，干芊芊。”
但干芊芊并没有直接接过玉牌，而是目光有点难以移动地停留在谷乾谦的爪子上。
她看过各种动物的爪子，狐狸的也不少。
可人形狐妖的爪子，她还是第一次见，特别的厚实，毛毛很有光泽，还有黝黑的肉垫……
干芊芊几乎是第一时间掐住了自己的大腿，这才没上手去摸。
“你已经过关了，可以去最后一关了。”谷乾谦见干芊芊呆呆的，于是又将玉牌往前松了松。
不过，这个动作令他想起了刚刚干芊芊递狐尾的样子。
他想也不想地把玉牌往上抬了抬，然后往前送，就差没戳在干芊芊的下巴上了。
天可怜见的！
干芊芊真的很想放声大吼，这个动作在她看来，没有半点挑衅报仇的意味，反而像是在奖励她！
这个爪垫，差一点点的距离，也就干芊芊一个指甲盖这么点长度，就要直接贴在她的下巴上了！
还有那个毛毛！
干芊芊的眼珠子差点就脱眶而出，她以几近的距离，亲眼看到，随着自己鼻子的呼吸，喷出的气流把毛毛吹动的样子！
这着实是有点暧昧了！
暧昧至极！
干芊芊的喉咙有点紧巴，下意识地清了两下嗓子：“谢、谢谢嗷。”
直到她小心翼翼地翘起后面三根手指，只用拇指和食指去捏玉牌，争取不暴露本性地碰到狐爪上半根毛后，她的脑子才重新运转了起来。
“不对啊！”干芊芊困惑，“我都还没跟你打，怎么就闯关成功了？”
“还打？你跟衡正浩这一架，若不是我阻止，小世界已经塌了。这一关，不论是你，还是后面的其他修士，我都不会再出手。”谷乾谦摆手，示意干芊芊赶紧走。
“我听出来了，你在自夸。”干芊芊有点遗憾地看着谷乾谦重新变回人掌的手。
虽然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每一根手指都十分的匀称，在抓握的时候还有青筋显露，极其的好看。
但比起狐爪来，还是有些逊色。
刚刚应该再慢一点拿玉牌的！
干芊芊一边在心里懊恼，一边一步三回头地从谷乾谦身后，欣赏着三根狐尾和狐狸耳朵的模样。
和从前面看，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变得十分的……干芊芊挖空脑袋，只想到了一个词。
妖冶。
纯白色的妖冶。
那种弯曲、那种摇晃、那种摆动。
干芊芊越看，越不敢看，僵着脖子矻矻往前埋头狂走，只有不停捏着腰间狐尾的手，才显露出来，她心里有多亢奋。
“你好！请问你是来自锦宁城，灵根为单一冰属性的干芊芊修士吗？”
没注意看路的干芊芊差点就撞上了一个小孩。
是个长得特别白净，又圆嘟嘟的小女孩，只到她膝盖高，梳着和她小时候差不多的揪揪，正仰高了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
要是干芊芊的步子再迈大一点，说不定已经一脚把小女孩给踢了个屁股墩。
干芊芊不由得被这样清澈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急急忙忙伸出一根手指，点按在了小女孩的肩膀上。
“是我。你是谁？”干芊芊说着说着，就弯下了腰。
“本次收徒大会的最后一关，名曰问心。我是这一关的引路人，我叫嘻嘻，你得牵着的我的手，跟着我走，才能进到最后一关哦！”嘻嘻说着，就咻地伸高了右手，五根肉嘟嘟的手指像是开花一样张开着。
“问心？是那种拷问内心执念的幻境吗？”对于这最后一关，干芊芊早有所闻。
此前有不少折在这最后一步的天之骄子和骄女。
干芊芊饱受鲛珠子母阵的恶果困扰，所以爹爹和娘亲都担心她闯不过问心这一关。
尤其是她的娘亲，身为合欢宗的弟子，是亲身经历过问心的。
所以在干芊芊临行前，爹娘特地给她搜罗准备了诸如破噩丹、静心符、抱心守元铃等大大小小各类宝贝。
要不是担心幻境会不可控地暴露太多不可让外人知晓的秘密，她的爹娘甚至还想过要请编织幻阵的好手，来让她体验一二。
正是因为爹娘的表现，令干芊芊觉得，问心是很可怕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引路的居然是个如此可爱的小姑娘。
可爱的，隐隐还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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