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明琅捏着银子,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停住,心底的恐惧无限放大:“小九怎么会知道呢……”
顾长生起身扶住他:“什么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呢……”
明琅脖颈僵直,眼眶瞬间红的吓人。
他之前觉得小九与她一样重生而来,自然而然觉得自己知道的她都知道。
大错特错!
前世小九死后他们才查出赵延府邸的地牢,在此之前赵延在外人面前一贯是仁厚模样。
并且赵延从始至终没在小九面前露过面,为什么小九会知道是赵延在三年后害死了她,还知道赵延害人的事?
明琅没来由的后背发凉,赤着眸子定在原地。
难不成前世小九是假死么?
可是那毒厉害得很,最后一份解药小九给了他……
明琅捂着胸口蜷在椅子上,喉间如哽了块石头,双耳发鸣,呜咽间恍惚看到了前世。
他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小九背弃婚约,亦不甘心小九瞧不上他。
她说他手段狠绝,唾他对罪臣赶尽杀绝,连稚子都不放过。可朝廷党争胜者为王败者寇,若留根苗则后患无穷。
他就是想看看那般瞧不上他的宋大夫,那般心软慈悲、心怀天下的宋大夫,在他这个心狠手辣的人濒死之际会不会救他。
可他自负,根本没想到那本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的局。
那毒世间罕见,他魔怔一般只想与她争个输赢,不知道在他吞下毒药时小九也被赵延下了毒。
两份毒一份解药,活下来的是他。
他赢了自己的执念,永远失了小九。
他当时见小九匆匆去救他还心下窃喜,后来再想,他不过中毒半个时辰便痛苦不堪,那被毒活活折磨死的小九呢……
他抱过她冰凉是尸体,吻过她苍白的嘴角,灵魂随着她长眠于地下。
他的小九……被他害死的。
想到此,所有被他刻意避开的记忆如海水一般涌来,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是被前世宋忍冬坟头落下的松针刺穿,几乎要呼不上气。
明琅想立刻去找宋忍冬问清楚,可又不敢。
若是她说,她前世本就没死,只是躲了起来呢。
若是她说,她躲起来,只是为了不想再见到自己呢?
她才应了自己要成亲,是他日夜都期待着的婚礼,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就是前世那个混账,她定是不会再要自己的……
日光大盛,明琅想到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得如坠冰窟。
“叩叩……”
顾长生沉声对敲门的人道:“何事?”
“四安堂的宋大夫来寻明公子,说是来送……抄书,许久未归便来瞧瞧。”
一旁的明琅立刻开口:“不必多言,我马上下去。”
顾长生低声开口:“你怎么了?”
“长生,日后我们不要频繁来往。”明琅快速交代,“尤其不能被小九发现我们在来往,也不可以告诉颜霁,若真有要紧事,派书坊掌柜去看诊,我会来寻你。”
顾长生心下暗恼:“我是男子,也不能被发现?”
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明琅擦了擦眼角,将褶皱的衣襟抚平:“你晚些时候再走。”
他长舒一口气,抬手打开房门,嘴角眼梢的笑又变成了往日的模样。
“琅哥儿。”
宋忍冬迎上从楼梯上下来的人,打量几眼后眉心微蹙:“哭过?”
明琅摇头。
宋忍冬压低了声音:“可是掌柜的见你来抄书,以为你没人撑腰便看不上你,说了难听话么?”
她说着去看柜台后的掌柜,面色不大好看。
明琅扯着她笑:“方才向掌柜的借了本书看,看得入神便忘了时辰,还这般体会颇深……姐姐莫说了,倒给我留两分颜面?”
听他这么说宋忍冬脸色才稍缓:“本不必做这个活儿。”
“我只有这点本事,姐姐便应了我吧?”
他一说这话便带着股子撒娇的味儿,宋忍冬抿着嘴角把他抱着自己手臂的手拂开:“你既喜欢,我自是不会拦着。”
明琅失笑,跟在她身后走出书坊。
举着手里的银子向宋忍冬炫耀:“姐姐瞧,我赚的银子。”
宋忍冬微愣:“这么多?”
“掌柜的说我的字被贵人瞧上了,便指了我抄书,自然就给的多些。”
“莫要累着。”
“姐姐担心我?”
宋忍冬扬了扬嘴角,眼珠微转:“不拘是谁,总是要客套一句的。”
明琅:……
他扯着宋忍冬的衣袖晃:“姐姐你说。”
“嗯?说什么?”
“说你担心我。”
“……”
“姐姐说……”
“……担心你担心你。”
楼上的顾长生没往下看,楼下两人的对话却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
他坐着没动,回想着方才明琅的模样。
身为指挥使,大牢里多腌臜狠毒的手段他都是见过的,可方才明琅……
像是有人朝着他胸口穿了一刺锥似的。
待楼下说话声渐渐消了下去他才起身,微微偏头去看。
瞧见那女大夫,胸口的洞又好像凭空好了。
顾长生‘啧’了一声。
疯子。
*
临近五月的天气最是舒爽,午时不太燥热,清晨晚间又是恰好的清凉。
用过午饭,宋忍冬照旧躺在前堂的躺椅上打瞌睡。
只是这日不似往常清净。
“宋大夫。”
宋忍冬眨眨眼赶走些瞌睡才将站在门口的人看清楚:“张捕头?”
张庚点头踏进门,回头看了看没人进来才将手里的竹篮子往前递了递:“小妹出了月子,如今不便宴请,只做了些红鸡蛋,送来给宋大夫沾沾……尝尝。”
大丧期间,断没有沾沾喜气这等的说法。
话虽未说明白,但其中意思自然是懂的。
宋忍冬浅笑接过:“张捕头客气,张小娘子恢复的可好么?”
提起张小娘子,张庚欲言又止,唇瓣翕动,最后只是点头:“还好。”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宋忍冬见明琅悠悠来了前堂,顺势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他,又接着问张庚,“她如今须得养好了,否则会落下病根。”
张庚这才解释:“身子倒无大碍,就是整日里不爱出门。我平时公务忙,在家也无人与她搭话,怕闷坏了她。”
宋忍冬听完放下心:“原是因着这个,如今天暖和,不爱出门便在院里待一阵儿晒晒日头就是,小娘子性子本就内向,倒也不用催促她出门。”
“宋大夫若是有空,还想请你再去给她把把脉,如此倒也放心些。”
明琅听见这话,提着篮子回后坊的脚步顿住,侧头去看宋忍冬。
宋忍冬点头:“这会儿医馆没什么人,正好过去。”
明琅闻言小跑回到后坊去叫阿晚,将篮子递过去略微交代两句便追了上去。
见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宋忍冬没忍住笑出声:“不是叫你去午睡了么?”
“不困,正巧跟姐姐出来走走。”
张庚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明琅一眼,并未多说,只是沉默地套着驴车。
宋忍冬倒没拦着他,只是低声交代:“张小娘子不爱见生人,待会儿你在正堂等我就是。”
明琅顺势牵住她的手点头:“姐姐放心,我省得。”
宋忍冬抽出手轻轻拍了他一下以示警告,明琅见状倒笑得更开心了,歪头靠在她肩膀,活脱一副没骨头的模样。
好在午时路上没什么人,宋忍冬只是转回头叹了口气,随他去吧。
张庚听着后面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刚巧看到明琅枕在宋忍冬肩膀上,侧头眉眼弯弯地看着宋忍冬笑,医馆不苟言笑的宋忍冬亦在笑,嘴角勾起很清浅的弧度,已是不多见的情景。
他眉头微皱,转回头。
两人姐弟相称,可他记得宋大夫是家中独女,不曾有兄弟姐妹。
若是表亲……
张庚攥着车绳的手微微收紧,若是表亲,又举止这般亲昵……
到了张家,驴车缓缓停下。
张庚下车微微举起小臂准备让宋忍冬扶着他下车,一旁的明琅却动作更快,二话不说跳下车直接扶住宋忍冬:“姐姐小心。”
宋忍冬轻声提醒他:“你慢些,小心脚。”
明琅笑:“好,脚伤早就好了。”
“总归要好好养着的。”
张庚听着两人说话,默默收回手臂开口:“宋大夫随我来。”
宋忍冬提着药箱点头,侧头对明朗道:“这会儿院里暖和,你晒晒日头也好。”
明琅摆手:“姐姐且去,不必担心我。”
他说罢看向张庚:“想必张捕头也不会耽误很久。”
张庚没甚表情地看他一眼,点头:“劳烦稍等。”
不出明琅所料,不过片刻的功夫张庚便从后院出来。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明琅。”
“明公子请。”
明琅跟在他身后,眼里的笑意不算很真心,轻扬的嘴角也缓缓放平。
张捕头……
记忆里没这个人,可他眼睛最是明亮,这人藏着什么心思他一眼便能看透。
“家中无好茶,明公子勿怪。”
一盏茶放到明琅手边,张庚便不再言语。
他不说话,明琅亦不着急,只是端起茶盏浅啜一口,静静等着。
方才午后,连树上的夏蝉都在打瞌睡,一时屋里静得落根针都能听到。
终究是张庚没忍住,放下茶盏朝明琅扯出一抹不大熟练的笑:“明公子可是宋大夫家里表亲?”
明琅缓缓笑起来。
少年人眼睛明亮澄澈,像是一汪清泉,如今蕴了万千的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明琅摇头:“不算亲戚。”
张庚转了转手上的护腕,声音低沉:“明公子莫怪,只是之前从未见过,好奇罢了。”
明琅放下茶盏,倒也不再兜圈子,轻声道:“是了,张捕头没见过我倒是正常。我之前并不在京城,只是如今我与姐姐都到了该商议亲事的年纪,这才来寻她。”
小明:正室,懂?
张捕头:@#¥%&*……
宝子们,明天两章合一哈,咱们会不定时加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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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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