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挂，宋忍冬站在门外恍惚好久才缓慢地抬脚朝树下的躺椅边走去。
明琅将自己关在屋里两个时辰还未出来。
宋忍冬不知道他出来后是会对她保证听她的话，还是会倔强离开，继续一意孤行。
双眼无神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宋忍冬一言不发。
前堂的阿晚和小梨子则都有眼色的没来打扰，后坊一片静悄悄。
两人视线皆被木门挡住，遥遥相望却又看不见对方，像隔了三世一般远。
明琅额头青筋隐隐跳动，拳攥得极紧。
两个时辰前，他无比确信地告诉自己一定会杀了平历帝。
可如今，他又无比确信自己不能这么做。
他的小九，再经不起折腾了。
“噗——”
一口血雾喷出，明琅捂住胸口慌忙去擦嘴角，可血迹却越擦越多。
他当真没用。
小九说的那些事，是他能做出来的。
原来他对不住她的，不仅仅是自己对不起她的那些。
只要想到在自己不记得的那两世，她受了那般多苦，明琅便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哪里配得上她这般。
抓起茶壶洗净手上的血迹，明琅深吸一口气缓缓回头看向门口。
如今他这条命，再不是自己的了。
听到开门声响起，宋忍冬下意识站起身看过去。
明琅迎上她略带忐忑地目光心下疼惜更甚，上前将人抱进怀里。
宋忍冬没推开他，亦没抱着他，只是沉默地等着，倔强又固执地想要个答案。
“北边风光如今正好。”明琅唇瓣在她耳边轻触，声音柔和又沙哑，“只是冬日里极冷，我不会做针线活，咱们去的话怕是要提前备上些厚衣裳才行。”
宋忍冬倏地抓住他的衣角，抬头去看他。
明琅继续开口：“自然，若是小九更喜欢京城，那咱们便继续呆着。”
宋忍冬仍旧没说话，只是不错眼地看着他，像是在确定这话的真假。
“四安堂，我很喜欢。”明琅吻了吻她的眉眼，“只要你在，我便是今生再不踏出此处，也是欢喜的。”
宋忍冬嘴角一撇便要哭出来。
明琅心疼地将人抱得更紧了些：“莫哭，是我不好。”
“这辈子，我只是小九的。”
宋忍冬呜咽出声。
她原是怕的，怕明琅晓得了那些事后火气更是大，要将三世的帐一起算。
幸好，幸好……
幸好是最好的答案。
明琅眼底的疼惜散不去，缓声开口：“我们成亲吧？”
那场小九等了两世，却始终没等到的婚礼，他和他一样迫不及待。
宋忍冬头埋在他怀里点头：“好……”
明琅手指在她后颈摩挲，浅声问：“在京中还是去别处？”
宋忍冬闻言不答反问：“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字字真心，若实在不放心，小九便将我日日锁在屋里。”
宋忍冬耳尖一烫，她确实这般想过。
“你若、若是不乱来，咱们便在京中办。”宋忍冬顿了顿才又说，“我想叫颜姐姐瞧见。”
“那可要去和颜掌柜一起选个心仪的日子？”
他们没有长辈，若真算起来，便只有颜霁一人可以商议。
宋忍冬点头：“要的。”
“那今晚请她来？”
“好。”
明琅指尖动了动：“今晚想吃什么？”
“酱兔子。”
明琅嘴角轻扬：“倒是吃不够，那便麻烦小九去买菜回来？”
宋忍冬眼里光亮闪过，点头应下：“好，我去叫颜姐姐，顺便把菜买回来。”
明琅低头又吻了吻她：“去吧。”
眼瞧着宋忍冬走出几步又回头向他看来，像是晓得她的担心，明琅浅笑：“我去前堂与阿晚她们待在一处。”
听了这话宋忍冬才放心离开。
明琅便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墙角处不见了人影才收了笑意朝前堂走去。
见着他过来，阿晚下意识便朝他身后看，没看见宋忍冬便开口问：“师父呢？”
“去找颜掌柜。”
明琅顺势走到药柜前检查着里头的药材存量，眉眼认真。
阿晚压了压心里的好奇，最后却是没压住：“明公子，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明琅低头嗅了嗅手里的药材，捡出几片卖相不大好的放到一侧捉摸着晚上炖菜用，没看阿晚，只是低声道：“不急。”
“那以后还是要走了？”
明琅这才回头去看阿晚，眉眼沉静：“且看小九。”
阿晚一窒，嘟囔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明琅说这话时仍已收回了目光，背对着阿晚两人，静静看着面前药屉里的药材，不知在想什么。
他若是早知道小九都经历了什么，若是早知道小九心里在想什么，便不会做出那些叫她伤心难过的事。
明琅紧紧抓着药屉闭上眼睛，肩膀微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以为该死的事平历帝，可如今再想，最该死的却是他自己。
稍稍缓过心神，明琅回头：“你小时候学医，最开始看的什么书？”
阿晚一愣，疑惑：“最开始便认药材，后面便背药方。”
明琅点头：“药方册子可还在？”
“在啊。”
“可否拿来给我？”
阿晚微微皱眉：“你要那个做什么？”
“学医。”
一旁听了半晌的小梨子闻言突然兴奋地蹦起来：“药方册子都在我那！我给小师爹拿！”
她说罢蹦跳着去了后坊，背影极是开心。
看着明琅还在摆弄药材，阿晚又问：“师父要你学医？”
明琅微微摇头，却是没对她解释。
呆在四安堂安稳一声，是小九希望的。
若是如此，他愿叫她如愿，她如愿欢喜，他便也欢喜。
他误了小九许多次，这次他也只想和她安稳度过，他的小九，总该要顺遂一次才行。
小梨子去得快回来的更快，抱着满怀的医书搁到明琅面前，似是炫耀：“这些都是我看过的呢！”
明琅微微扬起嘴角：“小梨子很厉害。”
不知是不是明琅的错觉，如今随手拿起一本看便觉得比他前世自己摸索着学医时简单些。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直到夕阳撒在明琅脸颊他才觉得不对劲。
小九去颜霁那儿……着实太久了些。
“阿晚。”明琅抬头，“你去颜掌柜处去寻寻你师父，告诉她若是太晚，街头卖兔子的农户便要归家了。”
他说罢继续低头看书。
两家中间不过隔了几家铺子，距离算不上远，是以宋忍冬平日里去颜霁那儿明琅都颇为放心。
只是午后便去，几个时辰，倒还是头一回。
阿晚去了好一会儿没回来，明琅便有些坐不住，方才起身便见外头阿晚和颜霁急匆匆地朝四安堂而来。
明琅瞧见急匆匆地颜霁眉心微拢，朝她身后看去……
没有宋忍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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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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