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阴雨天,冷风骤起,像是预示着什么不祥的信息。
江念安这几日没再去长清宫,因为那日晚上,父皇面容温和地告诉她:“近日不太平,安安就不要过来了。”
她看着父皇清俊消瘦的面容,终究还是没有多问,微微颔首,低声应了句:“好。”
“看样子又要下雨了。”双玉看着阴沉的天,又看了眼殿下身上单薄的外衣,蹙了蹙眉:“殿下快些回屋吧,小心着了凉。”
江念安回头看了双玉一眼,点了点头。
阵阵凉风吹动着院内的树梢,本就没多少叶子的树干更是被吹得左摇右晃的,时不时还会有脆弱的枝干被折断,‘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风大了,双玉推着江念安进了屋,便连忙把大门关上,嘴里还在不停嘀咕着:“这么大的风,感觉会有一场暴雨。”
门一关,屋内安静了不少,只有门窗时不时地发出‘呜呜’响声,诉说着屋外寒风的凛冽。
思思挂在头顶的屋檐上犯懒,见有人进来,悠悠地甩了甩尾巴,金色的豆豆眼盯着下方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悠悠地顺着房梁爬向柱子,又从柱子爬到地面。
“嘶嘶——”
“思思。”
听见的动静,江念安侧目看了过去。
思思还是那么长、那么细,墨绿色的鳞片看起来危险又神秘的,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许是光线不同的原因,江念安总是见思思在墨色和绿色之间来回切换。
直到她见过巫王白息的那条墨色长蛇。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思思兄弟俩待在一起,瞬间色彩、体态分明起来。
“怎么了?”江念安在圆桌前落座,看着思思顺着椅子腿慢慢爬上去,然后伸着长长的脖子爬到了桌子上。
动作倒是不紧不慢的,莫名有种慵懒的随意感。
江念安看了眼桌上的果盘,捏了颗小橘子开始剥皮,剥掉的橘子皮也不丢,故意拿来逗思思玩:“是不是饿了呀?想吃吗?”
橘子皮在思思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忽然,江念安手里一空。
再定睛一看,思思小小的嘴里叼着橘子皮,竖起小脑瓜看向江念安。
四目相对,还不等江念安读懂对方想表达的含义,就见思思随意一个歪头,橘子皮便被对方毫不犹豫地丢到一旁。
江念安:“……”
好的,这回知道你不吃橘子皮了。
双玉合好门窗走了过来,刚巧看见这一幕,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思思的动作太快、太迅速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思思会咬到殿下的手。
“殿下!”
双玉蹙眉,不赞同地看向江念安:“您刚刚动作太危险了!”
江念安抬眼看向双玉,心虚地笑了笑:“好嘛,以后不这样了。”
桌子上的思思看了江念安一会儿,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语一般,又懒洋洋地挪了挪身体,将自己盘成一个球,脑袋一埋,便开始了睡觉模式。
这场酝酿已久的秋雨终究还是在正午时分落了下来。
从一开始豆大的雨滴打在屋檐上,到噼里啪啦地一齐落下,仅仅在一瞬间。
“这雨也太大了吧!”
小九单手遮住头顶,一手提着裙角,步履匆匆地冲进屋内。
仅仅只是一会儿的工夫,身上的衣物便已湿了大半。
双玉见状,连忙拿着干净的巾帕小跑过来:“快!赶紧擦擦。”
小九接过帕子,仰起脸甜甜地笑了笑:“谢谢双玉姐。”
双玉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笑没说话。
原本在桌上小憩的思思此刻醒了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门边,细细长长一长条,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小九刚用帕子擦了擦脸颊,眼角余光便瞥见了门槛处蠕动的家伙,顿时吓了一跳:“啊——”
“没事儿没事儿!”双玉知道小九害怕,赶紧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曾几何时,她也跟小九一样,看见思思就瘆得慌。
而如今,她也能淡定自若地安慰别人了。
“我……我不怕。”小九嘴唇还在微微颤抖着,但还是顽强地说着:“我只是被突然吓到了。”
“好好好,你不怕。”双玉笑着点头,拉着小九离门远一点。
隔壁书房,窗户紧闭,但是外界的风雨声依旧窸窸窣窣地传进江念安耳朵里。
她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捻起桌上的信纸轻轻抖了抖,待墨迹干透,这才不紧不慢地将信叠好塞进信封中。
听见门外的动静,她侧目看了眼,依稀听见双玉和小九的谈话声。
她看着手中的信封,起身走了出去。
“殿下。”
双玉看见江念安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小九也捏着帕子,跟了过来。
江念安见小九满身狼狈,有些惊讶:“怎么湿成这样?”
小九不好意思地搅着手里的巾帕,低声解释道:“我去侧殿送个东西,就跑回来的功夫,就下大了。”
江念安了然,看了眼她手中的帕子,赶紧说道:“快别擦了,先回房换身衣服吧,小心着凉。”
小九看了江念安一眼,眨了眨眼,乖巧地点头:“好。”
见小九离开,江念安将手中的信封交给双玉:“本来还想让小九跑一趟……那么还是你来安排人吧,还是送到大理寺少卿府中。”
双玉接过信封,瞬间了然:“给如玉小姐的信?”
江念安微笑颔首:“许久未联系,再不书信一封,她该以为我出事儿了。”
双玉也笑了,她点了点头,将信收好:“嗯,我知道了,等雨停,我就亲自将信送过去。”
江念安一顿,原本还想说,一封信而已,何必亲自去送?
但是转念一想,出宫的话,是不是可以顺便探望一下宋延?
心底百转千回,直到双玉转身准备离开,江念安这才回神,连忙把人叫住:“双玉!”
“嗯?”双玉疑惑回头看向江念安,以为对方还有别的吩咐,安静地等了会儿。
江念安摸了摸鼻子,耳根子有些泛红,她瞥了眼双玉,低声道:“稍等下,忽然想到还有一封信。”
“啊?”
双玉茫然地看向江念安,殿下跟如玉小姐有这么多话要说吗?
江念安抿了抿嘴角,没有解释,而是连忙转身回到书房,准备再写一封。
嗯,专门给某人的信。
趁着江念安写信的功夫,双玉又检查了一遍门窗,最后又在外面的屋檐下发现躺成一条的思思。
那么长一条蛇,就那么懒洋洋地趴在地面和墙体的夹缝中,檐外扫进来的雨水在它身下形成了一片小水洼。
都这样了,思思还是一动不动的,像是享受躺在水中的感觉一般。
康禄撑着伞蹲在思思旁边,手里还拿着一根匀称的木棍,看样子似乎想用木棍把思思挑到一边似的。
双玉一惊,连忙提醒道:“康禄!”
康禄回头,蹲在地方仰头看了过来,见是双玉,这才慢悠悠地起身,蓝色的宫服下摆被雨水溅上一片深色。
“思思身上有毒,小心点。”双玉再次提醒一句。
刚回宫那会儿,她便提醒过一次,只是怕有些人不当回事儿。
万一真中了毒,那就麻烦大了。
康禄张了张嘴,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木棍,解释道:“我没想动它。”
双玉眨眼,看了康禄两眼,又瞅了眼地上的思思,点了点头:“我只是怕思思咬你,总之小心一点准没错。”
康禄老实地点了点头:“多谢双玉姑娘提醒。”
再次回到屋内,双玉没等多久,便见江念安又拿了一封信出来。
“喏。”江念安将信塞给双玉,目光飘到了一旁的铜雀朱灯上,低声解释道:“反正你也要出宫,去完少卿府,顺便再去宋延那吧……”
说着说着,声音越发低了起来。
双玉看着江念安烧红的脸颊,有些忍俊不禁。
殿下都嫁为人妇了,怎么还这般害羞?
她摇头失笑:“好好好,那我就‘顺便’去跑一趟好了。”
江念安偷偷瞥了双玉一眼,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时,瞬间脑袋一热,不自在地转过身去,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往前溜回了书房。
“我再练会儿字,不要打扰我!”
“是。”
双玉笑的眉眼弯弯,没去打扰羞涩的殿下,收好怀中两封信,准备等雨小一点就出发。
倒不用担心信件会弄混,因为信封表面用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大字‘宋延/如玉亲启’。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带走了炎炎夏热,送来秋季的凉爽。
不到一个时辰,雨势渐渐变小,到了申时,更是直接雨消云散。
双玉换了身便衣,便准备出宫了。
门刚打开,便看见往这边走来的小九。
一见双玉这身打扮,小九愣了下,小步上前疑惑地问了句:“双玉姐姐要出宫?”
双玉点了点头:“出去送封信。”
“可是给如玉姑娘的?”小九猜测道,因为之前都是她去少卿府送的信。
双玉笑着点了点头:“对啊。”
见小九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要说,双玉便准备离开了。
而这时,小九忽然拉住双玉的手,低声请求道:“好姐姐,能不能让我去送信?”
“啊?”双玉愣了下,随后想到小九以往送信的时候,都会顺便回趟家探望一下姊妹父母,便瞬间了然。
只不过,今日这信可不只有如玉姑娘一人的。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小九,对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看得人心软不已。
没办法,她只好叹了口气:“那你跟我一起好了,你去少卿府将信送给如玉姑娘,我还要帮殿下办点其他事情。”
小九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嗯嗯,我知道的。”
双玉无奈地点了点小九的额头:“抓紧时间,戌时前在宫门口会合。”
“嗯,好!”
小九连连点头答应。
迎着微凉的秋风,一辆素朴马车从皇宫侧门处驶出,朝着西大街驶去。
与此同时,一位红甲卫手持令牌,驰马匆匆赶往皇宫,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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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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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Chapter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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