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榆沿着湖边走了会儿,心口那丝憋闷稍稍纾解了几分。
明明闻祁娶谁跟她无关,她也不在乎,反正她迟早要走的。
可是一想到那张和阿初一模一样的眼睛里,以后会倒映着别的女人,她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又闷又堵。
那月台上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便趁着宫娥们上酒时,悄悄溜出来散散。
阳光把湖水染得斑驳陆离,微风轻拂,湖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时榆放眼望去,湖水尽头连着绵延群山,不得不说这御苑真是块风水宝地,只是不知道这湖水最终通向何处?
心念电转间,时榆眸中骤然一亮。
这么大的湖水必然连接着活水,如果顺着活水是不是就能逃出御苑?
正想着,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时榆立即警惕地转过身,在看清来人后皱起眉头。
宣王顿住,笑道:“三哥被赐婚,是大喜之事,姑娘怎么还在此闷闷不乐呢?”
时榆盯着宣王不说话,他不是在宴席上吗,怎么会跟到此处来?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这次再见宣王,他似乎比在绿柳山庄时看起来阴郁许多。
她向四下里扫了一眼,这里葱茏掩映,又在湖边,怕是很难被人发现。
似见她充满戒备,宣王又笑笑:“你放心,本王今日不会对你怎么样,来找你是有事和你相商。”
与虎谋皮的道理时榆还是懂的,尤其上次在绿柳山庄,他的人险些将她和闻祁置于死地,还害死闻祁那么多的暗卫,她可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民女与王爷之间没什么好相商的,先行告退。”
“是吗?难道你就甘心老三娶个王妃回府,从此以后处处压在你头顶上?”
时榆脚步一顿,沉默地垂下眼。
宣王知道鱼上钩了,得意地笑了笑,“只要你答应与本王联手,本王就能帮你毁掉他们的婚约。”
如果老三娶了左相的女儿,结为姻亲,定会横生枝节。
他转过身来看着时榆,志在必得道:“你不想他娶妻,本王也不想他娶左相的女儿,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何不联手?”
时榆心中冷笑,微微勾唇,“王爷为何会觉得我不想让我家王爷娶妻?”
宣王一愣,显然没想到时榆会这么说。
时榆道:“就算我家王爷不娶左相家的女儿,也会娶其他人家的女儿,是以,他娶谁都跟我无关,况且我只是个丫鬟而已,王爷恐怕找错人联手了。”说完,不再理会宣王,转身径直离开。
宣王目光一沉,冷声道:“你当真不在乎吗?听闻你们曾有旧情,曾经那般柔情蜜意的日子你真的舍得放弃?”
时榆脚步一顿。
可惜他又已经不是阿初了,还有什么在不在乎,舍不舍得……
等等,宣王怎么知道这些事,难道已经查出她和闻祁在云来镇的旧事?
……不对,若是宣王真打听到了绝不会来试探她。
一定是宣王在故意给她下套。
想通此节,时榆转过身,直视着宣王的眼睛,忽然发现宣王的眼珠似乎有些奇怪,似在看着她,又似看着虚空,但她也没多想,只是轻蔑地扯了扯唇,“看来王爷的眼线也不过尔尔。”
宣王脸色彻底僵住,变得难看。
原以为能从这个女人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来,却发现这个女人完全让人捉摸不透。
时榆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一段距离,再回首时宣王已不见人影。
她稍稍松下一口气。
长安真是一刻都不能呆了,她可不想再次被卷入夺嫡的争斗中。
正在这时,有两个青衣小太监迎面走来。
时榆也没在意,还稍稍往后让了让,她身后便是碧波万顷。
那小太监错身而过时,忽然一个转身,猛地推了她一掌。
时榆猝不及防,身体后仰着向湖里倒去,倒下去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去拉小太监的手臂,不过很快又被她生生克制住。
她才见过宣王,就遇到小太监对她下死手,想来是宣王不想让他们刚才的谈话被闻祁所知,这才派人杀人灭口。
然而宣王不知道的是,她会水。
既然如此,她干脆将计就计,故意落进了水里,又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大喊着“救命”。
岸上的小太监一直冷冷地看着她沉了下去,才淡定跑开。
时榆在水里憋了一会儿,见人影远去便冒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
她看了一眼远处连绵的山峦,方才她已经在湖水里判断出湖水的流势,正是对着山峦的方向。她回头看了一眼岸上,确定没人注意到此处,便迅速向湖心游去。
可是她低估了湖水的温度,越向湖心寒气越重,不一会儿,小腿开始痉挛。
她连忙躬身抱住小腿,死死地捏住,希望借此来缓解腿部的不适,然而小腿的痉挛迅速蔓延到了双腿上,导致她无法浮出水面。
时榆挣扎了一会儿,眼见晃动着金光的水面离她越来越远,不禁一阵绝望。
本以为能就此逃出生天,没想到直接进了阎罗殿。
看来是老天要亡她。
她不再挣扎,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下沉。
恍惚间,竟然又看见了阿初,他拨水而来,满目焦急地朝她伸出手。
她想拉住阿初的手,可身体僵硬的失去了知觉,就算她能动,也拉不住阿初的手吧,毕竟那只是幻觉。
腰肢被一只有力的手揽住,沉甸甸的身体停止下坠,紧接着就被带着浮了上去。
破水而出时,万千碎金哗啦啦散落,新鲜空气重新灌进肺腑,时榆迫不及待地深吸了一口气,三魂七魄瞬间归了位。
时榆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眉目瑰丽,神情严肃。
时榆嘴唇颤颤蠕动,正准备说什么,闻祈先道:“先别说话。”
说罢,揽着她的腰肢向岸边划去。
时榆远远瞥见岸边焦急地站着两个人,正是崔七和长丰。
甫一上岸,就见一群人拥着明黄罗盖浩浩荡荡而来。
闻祁黑眸一沉。
方才席间突然有内侍大喊有人落水,说看着像是慎王府的侍女。
他立时起身离席过来,果然看见时榆在水里挣扎,然后慢慢下沉。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自己的心脏,险些呼吸不过来。于是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
现在想想,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故意想把事情闹大,引来老东西。
从水里起来,二人浑身湿透,秋风乍扫,时榆顿时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闻祁也好不到哪里去。
崔七拿着薄氅一时不知该披在谁身上。
闻祁一把扯过薄氅将时榆兜头兜脑盖住,然后揽进怀中将她的身体捂得严严实实。
时榆窝在他怀里闷闷道:“别管我,你怕冷,你披着吧。”
闻祁没理她。
时榆闷在薄氅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杂沓沉重的脚步声很快在他们附近停下,便知皇帝他们已经走到了面前。
“怎么回事?”皇帝问。
与此同时,跟来的贵女们纷纷议论:“她是谁?怎么会被慎王殿下抱在怀里?”
“听说只是个侍女。”
“一个侍女竟然能被殿下亲自下水营救,还裹着殿下的衣袍,殿下也太看重她了吧。”
时榆一听,心彻底沉到谷底。
完了,原本想低调来着,如今算是彻底高调了一把。
她紧张地抓住闻祁胸前的衣襟,只怕今日之后,她在长安的日子再无安宁可言。
许是感受到她的紧张,闻祁拍了拍她的肩,随后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
“不过是府中侍妾不小心落了水,惊扰了圣驾,还望父皇恕罪。”
立即有人惊呼:“侍妾,慎王殿下竟然有侍妾啦。”
也有人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一个侍妾而已,哪个公子哥房里不有十个八个的。”
确实如此,无可辩驳。
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气氛有些僵硬。
时榆躲在薄氅下,心里开始忍不住想宣王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闻祁这么快赶来救她,应该不是崔七他们发现的,崔七和长丰的任务是寸步不离地跟在闻祁身边。
那就只有宣王的人故意去通知的闻祁,如今把皇帝他们都惊动过来,看来宣王就是想事情故意闹大。
在宣王看来,她已经溺水而亡,闻祁就算救了她,救下的也只是一具尸体。
可一具尸体能对闻祁有什么影响?
时榆忽然想起宣王方才的话……难不成宣王真的以为闻祁很在意她,所以想用她的死来打击闻祁?
时榆忍不住自嘲,宣王这步棋算是走错了,他太高估了她在闻祁心目中的地位。
“儿臣却听说,此女不简单呢。”
是宣王的声音,时榆顿时心惊肉跳起来。
“哦,怎么不简单?”
“回父皇,儿臣听说此女曾经刺杀过三哥。”
时榆揪住闻祁衣襟的手倏然一紧。
原来是在此处等她,如此看来大樊楼的事情果然被宣王知晓了——
刺杀皇子,她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砍的。
宣王就是想让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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