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亮,春喜和燕儿哭哭啼啼的声音很快就传到了简珠哪里去。
听完两人的口供,阮今姝面色一变,扶着简珠来到宋姨娘的院子。
阮今姝顺着简珠的视线落到了烛台上,“娘亲,有什么特别的吗?”
一位姨娘失踪是大事,显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是以,院子里的人早就被挥退了个干净。
简珠收回目光:“不必再找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他们?”阮今姝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阮书雪的生父来了。”
她看着香烛出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简珠知道他的存在,也默许了他们的所有。
“宋姨娘……他们是早就计划好了吗?”
阮今姝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往阮书雪的院子走去,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寻找。
一炷香过后,阮今姝面色沉重,对着跟过来的简珠摇摇头:“她们不是自愿的,起码阮书雪不是。”
房间里面少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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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乡下新来了一对夫妻,男人早出晚归看不出什么来头,那夫人也奇怪,说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可干起苦活脏活来不比他们这些村妇生疏,倒是唯一的女儿,成日冷着一张脸,可偏偏气质生得极好,一看就是标准的大户人家的小姐。
村里的长舌妇私下里不知编排出了多少个版本,只是这些都没有闹到正主眼前。
宋慢和刘琅奔波数日,才在这里暂且落下来,她卖了些首饰,换了银两倒也足够让他们用一段时日了。
宋慢褪去一身的金银,住在小小的院子里,还买了几只小鸡仔养着,再过些时日倒是真的和村妇没有什么区别了。
阮书雪站在门槛后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垂下了眼。
是什么时候发现宋慢不对劲的呢?
她也记不清了。
她比宋慢想得要早熟许多,宋慢从不许她向相爷撒娇,自己也不像别家的妾室一样讨好主母,或者整日想着扶正,宋慢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地落在相府里,格格不入,好似终有一天会离开一样。
当年的真相如何,参与过的人都被打发走了,但阮书雪唯一肯定的是简珠身边的嬷嬷一定知道些什么。而自己也不需要做太多,简珠体弱多病,每次生病时嬷嬷总会被愤怒冲昏头脑,什么话都敢骂,她只需要在这个时候去嬷嬷面前晃上一圈,一次、两次、三次……一年、两年,她一点一滴地拼凑,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真相。
但她选择尊重宋慢,对此事闭口不言。
只是后来,她也有了宋慢的样子,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好像只是暂住相府的客人一般。
刘琅从外面回来,宋慢把怀中的小鸡放下,一脸笑容地迎上去:“琅哥,你回来了。”
“嗯。”刘琅臭着一张脸,显然不想多话。
可旁边的宋慢像是没有看到般,继续说着家中的事:“琅哥,上次你被骗了,刘婶打的被子又重又硬,还有酸味,摆明是看我俩好欺负,要我说,就去城里那家老字号买布匹……”
刘琅面色发青:“我们现在的银两要省着花,而且阮承霖不会放过我们的,外头有官兵追捕,虽然这里山高水远,但也得小心行事。”
“可是我们要住在这里!”宋慢不可思议,“往后我们就在这座村子生根了,难道连一床合适的被褥也不能有吗?”
“我就罢了,书雪可是金枝玉叶被娇养着长大的,就算让她适应,也需要些时日。”
刘琅一听着话火气“蹭”地就冒上头了,没有那个男人乐意听到这种话,尤其是自己的女儿被别人养了十余年。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琅像被踩了尾巴,跳脚大叫,“我比不上阮承霖!我……”
“进来喝杯水。”阮书雪冷淡的声音插入,打破两人一触即发的战局。
刘琅看了一眼只剩下背影的女儿,又看了看红着眼睛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宋慢,一股难得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他压抑着怒火,把阮书雪倒的两杯水一饮而尽。
喝完,对上宋慢还在泛红的眼眶,被这眼神一刺,刘琅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他一下子站起来,不敢再看宋慢,“我去城里帮你买被子。”
说完,闷头出了门。
破旧的院门“嘭”的一下合上,扑索索地落下一层灰。
良久,宋慢才站起来,院子里的小鸡不听话跑进了屋子里,围着宋慢的脚“啾啾”地叫,希望她能再撒下一把米。
但宋慢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甚至一脚险些把它踢飞。
小黄鸡扑棱着翅膀跳着远离了。
宋慢推开阮书雪的门时,阮书雪还在画画,这似乎是她这些日子唯一能做的事了。
“他走了,”宋慢说,“文记老字号离这里有几乎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我们可以跑到最近的官府……”
“跑不掉的,”阮书雪镇定地给麻雀添了几簇绒毛,“整个院子遍布符咒,我们连大门也出不去。”
宋慢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为了真爱要死要活的女人了,更何况刘琅抛弃过她一次,她怎么会猜不到刘琅突然出现的原因。
——只是为了在和灵云山对上的时候,她会是他最后的一条生路。
只是没想到会把女儿牵扯进来。
宋慢觉得天旋地转,眼里泛起了血丝:“那怎么办?”
她抓住阮书雪的手,声音带着喑哑的哭腔,“那书雪你该怎么办?”
书雪快成婚了,她很快就可以有自己的家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阮书雪冷静地把抓疼了自己的手拉下来,从粗布麻衣的袖子里抽出了一根金簪。
金簪被主人常日贴着皮肤藏着,被抽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宋慢的体温。
它的一端被磨得很尖,显然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若是下手的人劲头够,刺穿整个咽喉也不在话下。
宋慢突然制止了阮书雪的动作,含着泪不容拒绝地把金簪藏了回去。
阮书雪没有强留。
“阮今姝很快就来了。”她说这话时,带着莫名的信任。
“不来也没关系,我会保护好娘亲的。”
留在梳妆台的画卷上,一只麻雀栩栩如生。
除了还缺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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