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秀云嗫嚅着,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无碍,你不必担心。”
经此一事,宁秋心里很清楚,庞家她住不久了。
只是她心有不甘,对亲情还存有幻想,想亲眼看看姑姑和姑父如何做,处事是否公允?
实在不行,明日一早她就上街寻个客栈落脚,再抓紧时间找个包吃包住的活计。
至于糟心拎不清的亲人,不要也罢!
只要无人打搅,避开算计,她一个人也能养好自己,让九泉之下的爹娘安心。
思及此,宁秋拍了拍秀云的肩膀,笑道:“小孩子家家想那么多做什么,先吃饭吧!再不吃就凉透了。”
“可是......”秀云欲言又止。
“别可是了,你顾好自己就行。”
宁秋语气放松随意,好似并没有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然而实际怎么样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她并不是那种嚣张跋扈不讲理的姑娘,也不想得罪庞家人让姑姑为难,她尽可能忍耐却也明白忍耐过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这顿饭宁秋吃的很憋屈,越想心里越不痛快,脑海中不自觉浮现阿爹慈爱的笑脸,突然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滴入碗里,混合着糙米红薯饭被她扒拉进口中。
她决定不等了。
趁着天还没黑上街问问客栈情况,先将落脚之处定下,等姑姑和姑父下工回来,再道别离开。
寄人篱下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想过了。
说干就干,草草解决晚饭,宁秋叮嘱秀云一声就出了门。
……
平州是州府,比章回县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好在老槐巷地段不错,住的都是老平州人,随着州府发展扩建,已经从偏僻位置被动趋向城池中心。
宁秋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一路走一路问,将附近三家客栈的情况都咨询了一遍,最终选择距离老槐巷最近的那一家,名为福来客栈。
三家对比下来,无论是价格还是环境,福来客栈的性价比都是最高的。
她订了间中等房,二百文钱住一晚,斟酌再三,决定先付三天的银钱,三天后要不要继续住到时候再说。
从福来客栈出来,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宁秋感觉堵在心头的郁气散了不少,总算能看到未来的希望了。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老槐巷庞家走,临近巷口处,看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脚步飞快,转眼便消失在巷口。
“是住在对门的官爷。”
宁秋低声嘀咕,考虑到天黑独身走小巷不安全,她小跑着追上去,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周砚开门回家没了影,她才加快脚步。
听见外面一开一合的关门声,周砚紧皱的眉头彻底松开了。
他一进小巷便感觉身后有人跟踪,回头看时,却不见人影,还以为是什么法外狂徒胆大包天打上他的主意,没曾想是斜对门那个投亲姑娘。
也是,平州的治安一向不错,即便有一两个投机取巧想挣快钱的家伙,只要眼睛不瞎,都不可能选择身穿捕快制服的他。
是他多疑了。
“你杵门口干嘛?”
周母给儿子留了晚饭,看准时间提前热好,结果关门声都响许久了也不见人进厨房找吃的,“别在那磨磨蹭蹭,吃完我还得洗碗,哎哟,旁人家孩子成家立业都顺顺当当,不像你,催你成亲跟要你命似的,现在回来吃晚饭还得三催四请,太不让人省心了。”
周砚:“……”
“行了行了,我也懒得说你,说多了又嫌我唠叨。”
“娘,您若是累了就先休息,不用管我,我有手有脚,洗碗做饭都会,能照顾好自己。”
周砚很是无奈,同样的话不知道听过多少遍,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起初他还试图沟通,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最后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说,他娘都会将问题拐回成亲生子这件事上,仿佛那是她不得不完成的使命,谁也改变不了。
时间一长,他也变得佛系,懒得在这种事上浪费口水,都随缘吧!
“呐呐呐,被我说中了吧?”
周母就知儿子会是这种反应,当即苦口婆心道:“你也别怪娘唠叨,娘都是为了你好。娘年纪大了,没法陪你一辈子,你早点成亲,有媳妇孩子在身边,娘百年后也能放心了。”
“娘,婚姻大事讲究个缘分,您着急也没用,与其忧心忡忡日日烦扰,不如放宽心,看开些,没准能多活几年,多陪我几年,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砚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他娘的雷点上了,话音刚落,扫把就已经呼到身上。
他假意躲避,左闪右闪,没一下是真躲过去的。
周母心里门清,打了几下就停手,儿子皮糙肉厚没啥事,反倒惹得她自己心疼。
“你个臭小子,满肚子心眼全用到老娘身上了。”
周母瞪眼骂一句,气呼呼扔掉手中扫把,转身进屋。
“砰”的一声,屋门紧阖,隔绝内外,眼不见为净。
周砚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往厨房去了。
庞家院中。
宁秋刚进门就对上好几道打量的视线,有愤怒,有埋怨,有担心。
她的目光一一略过眼前的六个人,最后定格在姑姑宁巧娘脸上,试图从她脸上看到自己期望中的反应,然而现实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注定要失望了。
“你这孩子怎的如此不懂事,奶奶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乖乖听着,能改的就改,她还能害你不成?你倒好,干点活还巴巴说出来邀功,伶牙俐齿顶撞长辈,你爹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宁巧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见到宁秋就忍不住一顿输出,话里话外全是埋怨和指责。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赶紧过去给爷爷奶奶赔礼道歉,老人家一片好心反倒要受你的气,小时候挺乖巧一孩子,怎么越长大越不懂事了?”
宁巧娘边说边拉扯宁秋的手臂,余光还不忘观察丈夫和婆婆的脸色,动作越发急切起来。
宁秋没有防备突然被拉扯,脚步踉跄险些摔倒,也正是这一下,将她乱飘的思绪拉了回来,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猛地站定,重新夺回身体的掌控权,任凭宁巧娘如何拉扯也拉不动半步。
“姑姑。”
宁秋声音沉静,语气冷淡,“您不问问我方才去了哪里,有没有遇到危险和刁难吗?您对家中发生的事全然了解还是只听一面之词就下定论?到底是我不懂事,还是旁人得寸进尺,您心中是否有自己的判断?”
“我......”
面对宁秋的三连问,宁巧娘哑口无言,下意识看向旁边脸色阴沉的庞桥。
宁秋了然,冷笑道:“我是您的侄女,您的娘家人,他们将我当奴婢使唤,其实就是不将您当一回事,在他们心中,您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有用时呼来喝去,在家伺候老小,在外还能赚银子补贴家用,哪日没了用处,弃如敝履便是结局,姑姑......”
啪!
掌心贴肉发出的声音让小院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即便是宁巧娘发疯般的怒喊;“闭嘴,闭嘴,你闭嘴!”
宁巧娘大口大口喘着气,多年积压的情绪似乎在宁秋连番刺激下爆发了。
盛哥儿年纪还小,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哇哇大哭,被庞母心疼的拥在怀中,哄了好半晌儿才哄好。
“你懂什么?秀才公的女儿走到哪里都受人维护,不愁吃不愁穿,哪里懂我们小老百姓的苦?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该可怜你,将你留在家中,好好的日子都被你个搅家精搅乱了。”
宁秋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没等宁秋反应过来,又听宁巧娘道:“盛哥儿和秀云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作为母亲,我都疼爱。”
“可是男孩和女孩本就不同,家里就盛哥儿一个男丁,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延续老庞家的香火,长辈们偏疼一些很正常。秀云是姐姐,姐姐照顾弟弟天经地义,再者哪个姑娘不干活?不会干活的姑娘以后找不到好婆家,我们也是为她好。”
宁巧娘一边哭一边理直气壮叙说自己坚信不移的所谓道理,还把宁秋已故的阿爹牵扯出来了。
她继续哭道:“你那死鬼爹也是个没脑子的,读书读傻了,早就劝他续弦生个儿子他不听,非要守着闺女过日子,现在好了,两腿一蹬下地府,断了香火不说,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便宜了外人。”
此话一出,院子里又是一静。
她不提还好,提到遗产,宁秋瞬间变了脸色,庞桥和庞母也陷入了沉思。
在无人注意的角度,母子俩微不可查地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贪婪。
宁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姑姑心中的真实想法竟然是这样的,早知如此,她绝不会提心吊胆往平州来,即便来了,也不会登这个门。
她此时还不知道到庞家人的打算,只本能感觉大事不妙,想要逃离此地。
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后,宁秋为了遮掩心中的慌乱,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自然些。
她冷声道:“姑姑说笑了,无论是闺女还是儿子,都是自己的血脉,只要我活着一天,阿爹的香火就断不了,我们家的事我自会处理,不劳姑姑费心了。”
宁秋往秀云房间的方向挪动几步,警惕地观察庞家几人的反应,同时她心里很明白,有些事就得速战速决,果断一点。
“或许我们的想法都没有错,只是彼此间的认知和看法相差太多了,短短一日就闹成这样太伤亲戚间的情分,想来也不是姑姑姑父想看到的结果。昨晚和今日多谢姑姑姑父、爷爷奶奶的照顾,打扰了,方才出门我已经订好客栈,拿了包袱就离开,给诸位造成困扰我深感抱歉。”
宁秋说着深深鞠了一躬,秀气的面容染上笑意,像个没事人一样。
转身的瞬间,她沉了脸色,脚步匆匆进了秀云的屋,拿上自己的包袱又快速出来。
“天色已不早,姑姑姑父,爷爷奶奶,你们早点注意,我先离开了,过两日再来看你们。”
宁秋客客气气道别,却在门口被人拦下了。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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