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此去非吾女
胡夫子指导各位先生的文论之时也是心不在焉的,听人来报叶昰倾出了山门,假借精力不济,便不想再看。
景湉期等了半天见到胡夫子,心里的石头反而落了地,虽说胡夫子瞧着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在这个世界的大人里景湉期最喜欢和胡夫子交流,因为很多时候这老头子并不以长辈自居,颇有些离经叛道之言,就凭着当下无后为大的孝行之下,胡夫子虽与夫人膝下无出,但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无纳妾之想,景湉期就觉着胡夫子很棒!
“小田七啊!老阁主已是多年不收亲传,虽说拜于那一位门下乃是一件好事,你那么聪明,应当知道自此之后恐怕就不但是每次在济世阁考教之中取得佳绩那么简单了。”胡夫子与景湉期独处一隅,凝重道。
“那是自然,夫子当年因不喜官场而弃官从医,虽说偶得清净,但是何曾正真清净过?”景湉期道。
“学生幼时拜入济世阁,所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得一官身,有立身之本,如今有个大好机会能更进一步,乃是一件喜事,夫子不必忧心,倒是希望将来夫子多多提点,不要嫌学生功利才是。”
胡夫子忽得释然了,“当初老夫拜于济世阁,也有几分私心,就说这南山书院的学子中,谁不是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老夫原是不愿你答应的,倒是我狭隘了。”
“夫子只是爱惜晚辈而已,我为一介女流,这些年来您悉心教导,从未说过女子就应当三从四德,安于后宅相夫教子之言,学生已是万分感激。”
这便是景湉期和胡夫子最投契之处,饶是家中父母愿意让她多学些东西,舅母也对她宠爱有佳,但是终归不能免俗,胡夫子是迄今为止她在这个社会上遇到的唯一不会用她女子身份说事的人,这在古代社会,是多么难能可贵。
“阁主如此看重,学生甚为感激,还望夫子将学生所思如实相告。”
景湉期又道。
“那是自然。”胡夫子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想来若是老阁主知道这丫头的秉性,怕是更乐意收这个徒弟了。
因此事未定,胡夫子也没有告知景行等人,只是说先时剖腹取子那事,景湉期毕竟年纪小,怕她害怕,所以让她回家中待上几日,过段时日派人来接。
当然无论是胡夫子还是叶昰倾,都没有提及要请御鞭一事。
胡夫子因心中有事,都没有在南山书院留饭,是夜便回了济世阁见了叶岐,不加粉饰的将景湉期的想法说来。
叶岐听罢倒是笑了,对胡夫子道。
“怨不得你如此看重她,果然与你当年的秉性有几分相似,若是好好教导,确实可用。”
胡夫子谦虚道,“与我这老头子性子相仿有什么好的,当年我也觉得奇怪得很,这么个小丫头本应该是在家中无拘无束玩耍的时候,非得来咱们这儿遭罪。”
后来我便问她原由,当着众人的面自是说要悬壶济世,那个时候她也才**岁,私下里偷偷与我说,来济世阁学医救人只是顺带,因为女儿家科举无门,倒是可以往医途上走一走,或许将来还能得一二官身。
我那时还觉得这丫头颇为自负,后来见了她的学业,方觉她不是玩笑话。”
叶岐微微点头,“虽有功利之心,倒是坦荡,先前十里驿一众学子……也只有她愿意冒险一试……人终归是趋利避害的,只是如何趋利,如何避害而已。”
叶岐略一沉吟,又对下首的胡夫子和叶昰倾道。
“如此之言……莫要在外间谈起……”
有的时候,实话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尤其是对于女儿家,这样的言行,没准会受到他人攻讦。
“学生省得。”
胡夫子点头应是,很久之前景湉期也说过,要他千万不要告诉自己的父亲景行,若不然家里没准就不许她在济世阁中学习了。
“明日便给南山书院递个帖子,让她父亲来一趟。”叶岐这话是对着孙子叶昰倾说的。
叶昰倾近来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不知他在筹谋些什么。
翌日,景行方才出门去上课就收到了山长亲自送来的帖子,这是叶岐的名帖,就算是书院的山长都未曾收到过。难怪山长如此郑重亲自送来。
“既是王爷有请,你只管去吧,我会让人给你代课,车已经备好了。”陈山长都不待景行告假,让景行快些动身。
景行就这么被山长催促着上了济世阁的马车,穿过一线峡,往岑南山去。
这段路景行并不陌生,这些年每逢女儿放假都是他亲自接回家。只是他每次都是在山脚相迎,倒是没有上过山。
济世阁的建筑依山而建,这山并不算险峻,是以层层的楼阁盘山而上,只是阁主住的地方自是在高处的。
济世阁的来人客气而周到,倒也不催促,走到半路,还问他可要歇息一会儿,景行想着若是自己大汗淋漓只顾着赶路爬上山,反而失仪,于是从善如流的在半路的客舍,歇息了片刻,喝了半盏茶。
“杏林春晚。”景行见那边小院正门上这牌匾,眼前一亮。
“正是,此处便是女学子住的地方,也确实种了不少杏树,先生家的女公子平日里也祝此间。”那随从道。
“实不相瞒,去年小女还家还带了些杏干,想来应该是此处杏树结的果子。”
景行想到女儿,又见此处风光屋舍,倒是比南山书院还好些,更加明白了闺女为何犟着要来,她那性子若是闷在家中做女工,也确实委屈了些。
“正是如此,这些杏树结了杏子,杏核可以入药,吃不完的果肉大多会被做成杏干,分给学子们,先生家的女公子每次都榜上有名,先生们分东西,都要把好的留给她。”那随从又道。
听到旁人夸赞自己的孩子,哪个父母都会开心,景行虽是健谈,可也知言多必失,也不欲多说,不多时又催着赶路。
等到了老阁主的居所,景行老远就见胡夫子在门前相迎,那随从见状也不再跟随,于是胡夫子和景行两人慢慢往院内走。
“你莫要忧心,此次找你来是为了一件好事,且缓口气再去见阁主也不迟。”胡夫子宽慰景行道。
虽说景行身有功名,可是承恩王的身份贵重。
胡夫子见景行休息之后气息如常,这才领着他进去见叶岐。
对岑南县这几个后生,叶岐还是心中有数的,尤其是想要收人家女儿入门,叶岐更是又仔细将景行其人查了查,除了是妾室所出,倒是没什么问题。
何况就算是妾室所出,但景行族谱是正房名下,名分上是嫡出。叶岐本就是父不详的出身,倒是不在乎这些,何况胡夫子既然会将顾家的遗脉寄养在景行处,显然这人有可取之处。
叶岐见景行,长相周正,举止只见有几分谨慎,但不是畏畏缩缩的拘谨,虽是农家耕读之人,看着这气质倒是有些风骨,无怪乎,岑南县人称景行和杨玉树这一对连襟为南山双璧。叶岐先前见过杨玉树,也是个“玉树临风”的俊杰。
胡夫子做起了中人,将济世阁欲将景湉期收入门下做亲传弟子一事说了,虽是征询景行这当父亲之人的意见,实则更像是告知。
及至景行下山,回到南山书院,仍旧有些恍惚,甚至比之前自己中举还飘飘然。
胡夫子说这是一件好事,景行却是喜忧参半,或者忧比喜还多些。
杨芝兰见夫君归来脸色不虞,以为是不是女儿在济世阁闯了什么大祸。
景行苦笑,“这哪是大祸,咱们女儿倒是比我这个当爹的还厉害些。”
景行将今日的事如实与妻子说了,杨芝兰也是又忧又喜。济世阁正儿八经摆在叶岐门下的弟子,专有医官一职,胡夫子不单单是个大夫,更是个四品医官,先前还曾进士及第。
叶岐已是多年未收亲传弟子,虽说此次是将景湉期收于叶思远门下,可是叶思远在护国寺中吃斋念佛,说到底还是叶岐教导,不过挂个名分罢了。
“我要写信将此事告知兄长,他一直叹息湉湉不是个男儿身,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是会高兴的。”杨芝兰虽如此说,但语气并不高兴。
没想到景行却阻止了妻子,让她再等等。
可是济世阁的效率简直快得惊人,不出三日便各处发了帖子,张榜公告,言及要收徒一事,因为这徒儿是收在叶思远门下的,是以十几年了,各处终于又见到了一次叶思远的名帖。
南山书院收到帖子的同时,济世阁也来了人欲将景湉期接上山去,才送了女儿,杨芝兰就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场。
景行安慰妻子,女儿又不是头一遭往岑南山去,这些年都送了多少次了,又不是出嫁,缘何哭得如此伤心。
“她这一去,便不单单是你我的女儿了。”杨芝兰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幼时也曾听父亲父兄论事,有些事情虽不言明,但是心中明镜似的。
景行不在说话,长叹一声,揽了妻子,相顾无言。
有得必有失
女主妈妈其实很清楚
以后自己闺女的事情,他们当爹娘的是做不了主了。
叶昰倾:岳父岳母不要急……我会给她安排个好夫婿的。
作者:叶某你给我回去!剧情还没到这儿呢!!你要xxxxx章才会有这个想法……
叶某:作者麻烦你直接更新xxxx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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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此去非吾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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