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不懂她又打的什么主意,回到书房,指着小虎:
“你来打开。”
“是。”小虎神情严肃,不像是拆礼盒,像拆暗器,动作小心翼翼。
盒子上系了绸带,他打开一看,不禁意外。里面装着一块玉质腰扣,周边有金线包裹,很精致。
这一次,谢衡没再问两兄弟奇怪的问题。
他看了一天的戏,始终置身事外,连片刻也不曾入戏。
此刻,亦是如此。
柏萱想要用这点东西示好打动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直到夜里,等主屋的人睡着。
青檀青萍才前来禀告,今日是月初,府里发放了月例。
母亲把他的那一份,擅自作主一并给了柏萱。
得知她要出门买衣服,又从自己的私库多给了些。虽然说得很小心,但两人还是听见夫人特意嘱咐少夫人出门,记得给公子也买件。
哦,所以,他一个月的月例就换来这么个东西?
“多余的钱呢?”
腰带虽好,却还不足以要二十两。他虽不缺这点钱,但总归是自己的钱,没道理拱手让人。
青檀快哭了,低下头一时不敢回答。
一旁沉默少言的青萍只得出声:
“没有多余的了。”
至少,公子这份是一钱都不剩。
好得很。
谢衡眉心突突直跳,这一刻,他无比希望五皇子能尽快回京,让自己这位夫人早日上赶着过去。然后,他再把人赶走。
细作一旦变得没用,便也没有了存在的理由。
到时,不用他动手,五皇子那边自然会找机会清理掉这个隐患。
谢衡合上盖子,淡淡问:
“她今天玩得开心吗?”
少夫人本来挺开心,自从遇到那轻浮小二,就不开心了。
青檀如实说着,谢衡却在听到妙衣阁时面露嘲讽。
京都那么多家霓裳阁,她偏偏要去五皇子名下那家。不开心恐怕也不是那店家的原因,而是店里没有她想要见的人。
无论如何,她今天过得不开心,那他稍微开心一点点了。
其实柏萱今日总体是开心的,夜里穿上新买的漂亮衣裳睡觉,什么烦恼都没了。
入睡前,她别的没想,就在想婆婆吴氏。
从前,她的朋友,同事们有不少都谈了对象。恋爱时容光焕发,蜜里调油。
然而结婚后,家庭矛盾重重,往日的感情变成了枷锁。她们挣脱不开,又困在其中,过得并不幸福。绝大部分争吵,都是因为和男方家人处得不愉快。
莫名其妙和谢衡成了亲,除了这个便宜夫君,柏萱也担心跟公婆的相处。
没想到,公公压根见不到人影,婆婆吴氏也很少管她。仔细回想,对她还有些纵容,以及很隐晦的善意。
所以,即便有些抗拒,看在这位仁慈的长辈份上,她还是买了。
今天干了不少事,明天可以在家歇一歇。
柏萱舒服地闭上眼。
谢衡照常出门,傍晚回来时,被人叫去了谢尚书的书房。
他脸很沉,面对自己父亲,比敬茶那天还要冷漠。看着谢尚书的背影,不耐烦道:
“找我何事?”
十八年的不亲近,谢尚书早已习惯了他大逆不道的态度。叹了口气才转身:
“你如今已成家,可想过何时入朝?”
父亲鲜少管他的事,年幼时被送进宫做太子陪读,一陪就陪到十八岁。越长大,他俩见面次数越少。
年近四十的谢尚书依旧风流倜傥,貌若潘安。谢衡长得像他,只是少了份他的儒雅温和,整个人更冷锐,锋芒毕露,难以接近。
他站在门口,琥珀色的眼眸里,再不见小时候的期待与尊敬,平静而又遥远。淡声反问:
“谁跟你说什么了?”
谢尚书身上还穿着官服,显然刚下朝不久。纵横官场多年,他早练就了敏锐观察的本事。一听就知道这事,太子并未取得自己儿子同意。
发话的是太子,他总得跟谢衡知会一声。
“今日上朝,太子殿下举荐了你入兵部。”
从前,谢衡无官职,办事都是拿的太子令牌。一旦有了官衔,便能掌握一定的权利。作为父亲,他自然想为儿子某个好前程,对此并无异议。
谢衡不乐意。
入兵部,是他走向灭亡的开始。
他才不要早早进坟场送死。
“我刚成亲,你急什么?”
这下,更不耐烦了。
谢尚书不愿跟他起争执,他俩难得见一次,最好别不欢而散。
只问道:“不想去?”
“不想。”
干脆利落,没半点犹豫。看来,是真不想。
“那便不去。”
连理由都没问,是不重要还是不关心?
谢衡望着他温和仁慈的面庞,这张脸,真的很有欺骗性。
小时候,他也曾因这张看着就很善良真诚的脸天真过。
如今,他长大了。
嘴角勾起一抹顽劣的笑,他轻蔑地说:
“千音阁的戏,我去听了。里面的人,我也看了。说实话,和你的眼光一样,很差劲。”
谢尚书面色一滞,瞧着逆光而立的锦衣少年,有片刻的恍惚。
他并未动怒,想张口说什么,少年却已转身,潇洒离去。
当年一见到他就满心欢喜,眼中永远怀着热忱与崇拜的小男孩,再也不见了。
……
谢衡没着急回院子,而是去了自己的私库。
整个谢府,只有他一个孩子。分给他的地盘,自然也多。
他的私库,是一座很大的院子,里面空置了好几个房间。一些放着他自己做的各种杂物,一些用来放他的私有财产。
谢衡打开上锁最多的那间房屋,独自进去。
屋里堆满了箱子,谢衡一箱箱打开看,奇珍异宝,都很值钱。
所以,即便不入朝,不拿俸禄,他亦有钱。
非常有钱。
谢衡没入朝,谢尚书没意见,圣上没意见,唯独太子殿下,非常有意见。
这是第二次,谢衡违背他的意思。
心中怒火再也压不住,宋君昌猛挥衣袖,将刚上的茶壶茶杯扫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到跪在地上的人眼里,几乎要烧毁他的眼睛,他却不敢表现出半点异常。
宋君昌视若无睹,招来暗卫,声音冷若冰霜:
“人带回来了?”
“是。”
“送去给他。”
他现在可以肯定,邹高远已死。
那就看看谢衡,如何应付邹高远的家人,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柏萱今天也出不了门,因为家门口有个女子抱着个孩童哭丧。随着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围观的人迅速增多,很快就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这种哭法,很像古老的哭丧,声音很大,却不清楚。
她听了会,啥也没听懂,就见吴氏带着人匆匆赶来。
吴氏知她年纪小,担心她害怕,轻拍着柏萱的手:
“别害怕,我会处理。你先回院子,晚些时候再出门。”
吴氏心虚又羞愧,在心里暗骂谢衡。娶了媳妇,却成日不着家。这讨债的分明是冲着他来的,他倒好,溜之大吉,让她不得不出面,还让儿媳受了惊。
这么好的长辈,柏萱难得生出些真心:
“母亲别担心我,尽管去忙,有事您就喊我。”
外面像是来讨债的,还带个那么小的孩子,这种场面,可不好处理。
但大户人家,都好面子。
柏萱听话地回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她发现谢衡回来了。
事情似乎解决了,虽然她有心八卦,但谢衡肯定不会跟她说,她才不会自讨没趣。
不过,又半个时辰后,红袖红杏也回来了。
柏萱命她俩关好门,然后勾勾手指,八卦的心,再也收不住。
“可有打听到?发生了何事?”
红杏对柏萱的不喜日益增长,她不想开口。红袖便道:
“我也是听大虎小虎那边说的,前些日子,姑爷发现了一个细作。来门口的女人和孩童,便是那细作的妻子。”
柏萱小声问:“细作死了?”
红袖点头:“是。”
她尽量不带情绪,努力将其中利害说给柏萱听:
“既是细作,被发现了,自然是死路一条。姑爷回来得及时,没让那女子进门,直接在门口揭露了缘由。女子不信,说她夫君不是细作。姑爷便说爱信不信,最后,还提醒了句,女子今日受人教唆,前来找茬,相当于暴露了身份。如此愚蠢,离死不远了。”
红袖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
“奴婢担心歪曲了意思,便只能复述姑爷原话。”意思是,这些,可不是她说的。
哇哦,看来,谢衡的坏脾气是无差别对待啊。
柏萱无语:“他这样说话,就不怕被门口那些人的吐沫淹死吗?倘若那母子俩真死了,别人首先怀疑的应该是他吧?”
红袖面露疑惑:“怎么会?我们这些当下人的,身契都在主子手里,要打要杀,是主子一句话的事。”
柏萱:“……”是她低估了这个朝代的阶级差距。
“而且,那女子当场变脸认错,称她亦是迫不得已,求姑爷救救她的孩子。很奇怪,她好像很想坦白,最终却并没有说出是谁指使她来的,只一直哭。”
认错可能并非真心,但想救自己孩子,肯定是真的。
柏萱有些好奇:“那他可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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