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踪迹

翌日,祝宛姩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钟祈宬坠马之事在长京内传了个遍,今日必定有许多人上门探望。

她昨夜难得地睡了个好觉,起来梳妆时精神也足,现下她面色红润,心情愉悦,连用早膳都多喝了一碗粥。

说来也可笑,新婚第二日意图强抢民女,被其兄长告上衙门,追得坠马,这等丑事竟也能叫人探望?长京中人竟心照不宣地将钟祈宬坠马的原因视而不见?

祝宛姩被这世道逗得嗤笑一声。

没过多久,府上果然有不少人登门,祝宛姩一一接待过,忙前忙后了一上午,竟没寻到半点儿喘息的时间。

这前半日来的都是钟祈宬自小到大的好友,生意场上有利益来往的伙伴,家里的宗亲,和前日婚礼来的人大差不差。这些人祝宛姩前日没见到,今日倒是都见了个遍。他们所说的话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那些,如悲叹钟祈宬昏迷、心疼祝宛姩刚成婚就碰上此事、若是夫妇俩有需要他们一定帮忙之类的。

这样周旋了很久,祝宛姩才见到了她今日最想见到的人——都察院监察御史薛临易之妻,何秋兰。

照常理来说,皇商与监察御史本扯不上什么关系,可薛氏长子薛铮与钟祈宬是故交好友,成婚时钟氏也给薛氏送了请帖,只不过薛铮前不久同发妻往老家办事,薛临易又忙于公职,于是那日来赴宴的便只有薛氏的当家主母。

今日如那日一般,仍是她一人前来。

祝宛姩要见她,自然也是有要事,只不过对薛夫人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她要帮宋永桓一个忙——帮他找出薛临易贪污受贿,虚构开支的证据。

当日宋永桓会答应帮她,也是因为两人交换了条件,他帮她一次,那她便要还回来一次,有来有回,和小时候一样,两不相欠。

监察御史如今在朝中是个肥差,从长京到地方去查账,都官一去去几个月,带着各个州县的田税账目、官员考评回来,这来去之间却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几个月前薛临易曾受命到复州巡查,这一路上解决了流民混乱,小吏受贿等许多问题,带回的各个账目考评都漂亮,可这事归了宋永桓管,他去年才去过复州一趟,拿到的账本与他知道的情况对不上,再派人一查,花了许多功夫才知道薛临易在复州收了人家不少好处,带回来的赋税账目、官员考评、查抄明细全有问题。

宋永桓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从前桓东的奸臣贪墨败度,以致那年湄城饿殍遍野,满目疮痍,他忘不掉那场景,如今他羽翼渐丰,要除的就是这些官虎吏狼。

可薛临易圆滑,早早打点好了一切,宋永桓思来想去,便只能请祝宛姩帮忙,从他夫人这里入手。何秋兰为人直爽,心直口快,从她这深入或许能找到薛临易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证据。

“薛夫人好。”祝宛姩见着一位身形富态,面容柔和的女子进门,上前迎接问好。

“钟夫人好,钟夫人好。”何秋兰一连两声,见到祝宛姩后面露不忍,“我昨日听说钟氏主君坠马昏迷可吓坏了,怎么平白就出了这事儿!瞧你如此纤瘦,好孩子,你可受苦了。”

祝宛姩佯装出低落的样子,轻声说道:“原是我命不好,新婚第二日,夫君就出了这事。夫人您也知道,我家主君他生性……可他成婚前一直规规矩矩,我本以为他改好了,没想到刚成婚就故态复萌,这就出了意外。”

父母早逝,皇帝赐婚,她就嫁给了这么个人。钟祈宬浪荡出名,何秋兰又如何不知?她着实同情祝宛姩,可她又能多说什么?嫁到钟家的不是她家姑娘,再同情终究也是和自己不相关。

“我此次前来,是来探望主君,也是来宽慰夫人的。”何秋兰笑着让人进来,只见屋内进来几个捧着盒子的女使,她走到祝宛姩的身前介绍道,“这是小儿自重陵带回来的野山参,用来补身最好。”

“夫人这些日子辛苦了,事多繁杂,怕是睡不好觉,我特地带了一对三彩剔花如意枕来,盼夫人安睡。”

祝宛姩笑道:“薛夫人费心了,夫人带来的礼物如此贵重,我怎么好收呢?”

“自然是好收的,前些日子主君帮了犬子大忙……”何秋兰自然而然地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讪讪地笑了笑,“如今贵府出事,我们理应帮衬着,若夫人有其他需要,还可以来找我。”

帮了大忙?

祝宛姩的眼睛眨了眨,瞬时察觉到了蹊跷。

钟祈宬是为商贾,薛铮刚刚入仕,生意场与官场牵扯无几,他钟祈宬能帮薛铮什么忙?又是帮了多大的一个忙,能叫其母亲牵挂至今?

照钟祈宬的习性来说,这忙若不是跟生意相关,那就是与**相关,难不成他薛铮也行差踏错,伤害了哪家姑娘,交由钟祈宬善后了?

祝宛姩越想越觉得不对,见何秋兰方才那反应,显然是此事不能往明面上说,可她快言快语将此事说了出来……

此事就要从何秋兰入手,只怕不止薛临易贪污受贿,还能牵扯出更多的东西来。

祝宛姩定了定心,笑着让凌菊把东西收了,她请何秋兰入座,又叫女使上茶,两人聊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引出自己的目的:“我听闻薛家嫂嫂是江州人士,不知嫂嫂可识得‘江州妙手’盛老先生?”

薛家嫂嫂,便是薛铮的夫人,何秋兰同儿媳关系好,闻言便答:“认识的,认识的,我家儿媳同盛家是世交,前些年我儿子与儿媳成婚,盛老先生上京行医,还带着孙女来吃酒了!”

“我如今也是有个不情之请。”祝宛姩羞赧笑笑,忧心忡忡地瞧了屋内的钟祈宬一眼,“夫君昏迷迟迟不醒,京内的郎中我们都请遍了,连宫中的太医都来了许多,都说夫君难再苏醒。如今宫中的太医治着,我也想再请个郎中一同看看,盛老先生医术精明,名冠天下,不止可否请薛家嫂嫂卖个人情,请盛老先生一趟。”

“这自然是好的,我家儿媳是盛老先生看着长大的,就如同亲孙女一般。”何秋兰笑着道,“恰好我家儿子与儿媳正在江州探亲,我这就回去修书一封,叫他们请盛老先生一同上京!”

“多谢夫人。”祝宛姩笑弯眉眼。

何秋兰说到兴头上,竟然话也不讲了,茶也不喝了,起身就要回家写信,祝宛姩拦不住,便也起身送她出门。

眼见着何秋兰坐上马车走了,走到无人处蕙芝才小声开口询问:“小姐,咱们费了那么多工夫才……为何又要请盛老先生呢?”

“请盛老先生不过是要多和薛家接触,和他们熟起来才能找出我们想要的东西。”祝宛姩轻声解释,她想起躺在床上的钟祈宬,定然道,“他不会康复的,我也决计不会让他醒来的。”

蕙芝瞧见祝宛姩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才放下心来,小姐鲜少有这样的神情,每次这样笑时总是胜券在握,那想必这次也一定是。

午后祝宛姩好不容易得了空,同顾华韵一道用了膳,婆媳俩聊了一会儿,顾华韵就将钟氏商行的账本取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教祝宛姩如何看账本、如何查账。

祝宛姩从前学过查账,在湄城时祖母做过些小本生意,那时她便负责记账查账,平时的各个花销祖母也会记得清清楚楚,后来她大了些,祖母便教过她日后如何管家理事、清算账目,回到长京后姨母也教过她不少。

可府宅里的账和商行的账还是有些差别,且钟氏的家产庞大,商铺众多,要真理起来还真有些麻烦,祝宛姩花了一下午才将家里的店铺了解了个大概,正细细瞧着呢,钟祈宬的堂哥堂嫂却突然上门拜访了。

钟祈宬这位堂哥是他二叔家的,她父亲年轻时忙于生意,成家晚生子也晚,这位兄长如今管着钟老太爷留给钟家二叔的产业,生意不能同钟家相比,但收益也是相当可观。

祝宛姩没见过这位堂哥,倒是和堂嫂林欢见过一面,前日成亲饮合卺时,堂嫂还为他们撒了帐,祝宛姩只记得这位堂嫂伶牙俐齿,极会说话。

这会堂嫂进了门,果然是先将话一通通地砸了过来,握着祝宛姩的手先宽慰一番,去屋里瞧过钟祈宬后又心疼不已,堂哥堂嫂你来我往,将话说得极其漂亮。

祝宛姩心觉奇怪,但面上不显,还是顺着堂哥堂嫂的话说,堂嫂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才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弟妹,如今家中生意不景气,我与你嫂子是实在没法了才来找你的。”堂哥低叹一口气,“几年前大伯母说要在长京内扩个成衣铺的三店,便找我父亲借了朱水街的几个店面,前些日子我碰上点麻烦,如今生意上资金也转不过来……”

“堂哥是想,将这店面要回去?”祝宛姩听明白了,一放茶杯,笑着看向钟远平,“朱水街的店面,成衣铺的三店,堂哥说的是丝荣纺那几间门脸儿。”

“正是,正是。”堂嫂林欢笑着点头,说完怨怼似地看了钟远平一眼,“都怪你哥不争气,若前些日子踏踏实实的,如今哪能窘迫到向你开口?”

“怪我怪我。”钟远平赔着笑脸低头。

夫妻俩一唱一和,将这出戏唱得精彩,祝宛姩缓缓地吹了吹杯中的茶,不紧不慢地说:“我看过账本,借这间几铺子的时候,婆母已经将着几块地都买下来了,如今已然称不上是“借”了。”

丝荣纺是顾华韵扩出去的店铺,印契地契俱全,如今生意极佳,流水颇多,钟远平和林欢这是盯上了这块肥肉。

“弟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钟远平笑着从怀里摸出来一张地契,“今年过年时,堂弟已经将这几间铺子让给我了,官府印章皆在。”

闻言,祝宛姩一顿,她看向钟远平与林欢:“既然如此,堂兄应该不止是来向我知会一声?恐怕还有别的事要说吧。”

“弟妹既然开口了,那我就直说了。”钟远平笑着说下去,“不如就将丝荣纺这间三店让给我?”

祝宛姩眼神一顿,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收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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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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