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颠簸。
虽说轻装简行,考量晏子秋的身体,仍拉了三辆车随行。**安勒住马绳,扬手示意:“先停一会儿。”
俐落地翻身下马,长青跳出车外,反身要搀扶公子。
背后被拍了拍。
“我来吧!”**安揭开车帘,晏子秋噙着笑望她。
“平安。”他低声唤她的名字,目光温柔。
她笑,像冬日阳光,直映入眼。
晏子秋肉眼可见的疲惫。
“休息半个时辰,今天一定得进城。”这已经是从苍穹谷出发后第三次小停。
看着随意坐在路边岩石上的男人,如孤鹤出尘般独立在外,自成一格。
**安忍不住笑。
“晏子秋你真是太出格了。”她愈看愈莞尔。“好像是那国皇子不小心落入山贼手中。”
晏子秋见她开心,笑意漫上眉间:“那妳是山贼?”
“当然不,我是大侠。”
“是吗?”俊秀的眉挑起。“大侠图皇子什么?”
“钱财、权力,还是身子?”
晏子秋在挖一个很深的坑。
“当然是身子。”她想都没想。
**安顺利地跳了进去。
温润如玉的表面下隐隐酝着狡诘,朝她招了招。
“平安,过来。”
“做什么?”
晏子秋抬起眼,眸底有光,却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示意她看。
“胸闷?不会晕车了吧……”
**安伸手想探,顺势弯下腰。
还没碰上,他忽然往前一靠,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颈侧。**安一愣,下意识停住动作:
“怎么了?别吓我。”
晏子秋靠着不动,低低回了一句:“累了。”
他的眸光微垂,凝在素白骑装上点点猩红。
清冷出尘的面容,逐渐被厚重淤积的晦涩侵染。他知道,这一切已经开始了。
从破禁踏出苍穹谷的那一刻起,他便将**安拖入泥沼。
长青站在半米外候着,只见夫人动作俐落地把晏子秋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将他帶回車廂。
“我说过你别逞强。”
**安眉心皱成川字,一手抚上背。
一股温热的内力从她掌心疏导入身体,她的气息在他体内流转。
特别暖。
晏子秋额头抵着她,轻轻地闭上眼。
她无声无息地退出来,让长青接替守着,重新上路。
车门轻合,紧闭的眼眸骤然一张,一股腥甜涌上喉间。他迅速掩唇,暗红的血迹洇满掌心,触目惊心。
晏子秋摊手,长青立刻拿起锦帕擦拭,两人皆十分平静,就好像刚才呕出的只是寻常口沫一般。
量似乎多了些,长青的目光不经意掠向门扉底侧,随即一顿——些许斑驳血泥映入眼帘。
“公子,这鞋底的血泥……是不是?”
长青的语气藏不住微微的惊讶与迟疑。
晏子秋淡然点头,语气轻缓却透着笃定:“平安刚刚离开过。”
“离开?什么时候?”长青眉头微皱,“她不是一直在马上吗?”
“那眼睛……”
“全滅了。”
晏子秋相信以她的身手,不会留下活口。
“难怪……”长青低语,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说,眼睛全灭了?”
“嗯。”
长青沉默片刻,眉宇间划过一丝惊叹:“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得这么干净……要不是靴底这点痕迹,根本察觉不到。”
晏子秋不语,神色淡然。
跛刀武仙威名显赫,长青没想到**安的武功也如此惊人。跟着公子的眼睛可是有四个人啊……,这么短的时间全给解决了?
思忖一會,试探着开口:“是不是该跟夫人说清楚——”
“不行。”晏子秋打断了他,目光陡然一沉,“平安不能知道。”
“可是……”长青的语气有些犹疑。
“如果她知道了,就再没有退路。”晏子秋垂下眼帘,语气低缓,带着些许自嘲,“只要不知实情,还能保她全身而退。”
长青闻言,张了张嘴,却没再多说。他很清楚,晏子秋这一句话,已经藏了太多未出口的隐情。
“别让她察觉。”展开纸轴,让长青唤来谷鸽。
**安不是个能阻止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但他至少可以收拾。
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不知道真相,晏子秋都能收拾。
“长青,让新的眼睛到荒山城。”
眼睛跟丢行蹤,对方若是为找他造成无谓的骚动就麻烦了。
“是。”
一封纸轴随着飞掠的谷鸽捎出。
“公子,原先您的计划…….”
胡姑娘的事情来的突然,长青抓不准晏子秋的打算。
“如常。”
與無佬巫決戰的舞台已经准备就绪,天时地利在怀,只差人和。
他要给**安一个最完美的战场。
—————————
顾虑晏子秋的睡眠,他们掐着点险而又险地进了荒山城。
落脚地方让长青打点,**安要确认四周安保,溜得不见人影。
“公子,您的房……”
要确认房数,长青有点犹豫。
公子和胡姑娘虽说是成亲了,但在树水阁那两日也没住在一块儿,胡姑娘照样待在客室。
“一间房。”晏子秋眼都没抬一下。想想,又补一句:“往后都是。”
等**安兜一圈回来,木已成舟。
晏子秋好整以暇地坐在桌案前,一张张纸轴摊着,随着谷鸽来去,慢慢减少。
“回来了?”
他的字迹很隽秀,像流水潺潺,与他相符。
坐在案旁,静静瞅着他处理树水阁庶务,思考着该不该说。
苍穹谷跟着的灰影又出现了。
从入了荒山城开始重新跟上,**安很确定,是同一夥。
晏子秋知不知道?
她觉得是的,晏子秋该是知晓。
问题在于,为什么?
“平安。”书写的笔尖停滞。
“在想什么?”
清澈见底的长眸望着她,像是被看透般,**安顿了顿。
“有人跟着你,是谁?”
不管了,犹犹豫豫的就不是她。
她使用了“你”,而不是“我们”。
晏子秋明白**安很确信那些人跟他有关。
“是眼睛。”他说。
“要除掉吗?”
“不用。”
“好。”她点点头,了然於心。
眼睛的事情晏子秋並不希望她知曉。
抬手,一只谷鴿從窗外飛入停在她的指頭,**安熟練地解下爪上紙軸,遞給他。
“這只品種不同?”
逗著鴿子,給它餵食,她敏銳察覺差異。
一般的鴿子是四爪,但這只五爪,眼珠顏色也不一樣。
“這是苍翎。”
清淺的笑浮上嘴角,晏子秋感覺什麼事都瞞不住她。
“苍翎振翅可过云霄,翱翔千里不歇,日行半昼仍游刃有余。”
所以他现在手上的,才是真正的树水阁密轴。
**安掌握了要点,也理解为何晏子秋总是在捎信。
虚虚实实,假假真真。
江湖追求着树水阁的密信,被拦截的谷鸽不计其数,殊不知真假皆在掌控之中。
“平安,把手给我。”
摊开手中纸轴,上头,一片空白。
执起**安满是薄茧的手,晏子秋将她逐步拉入属于树水阁的世界。
她的手轻轻拂过纸面,字字墨黑缓现,突地又止住,毫无预兆。
“怎么回事?”
**安诧异,她的手……像是有时效……
晏子秋不语,看着她抽回手端详,扫了眼纸轴浮现一半的字迹,视线落入怀中。
“就是妳想的那样。”
平安,总是不会让他失望。
**安挑起一枚谷子喂谷鸽,指尖沾上唾液,往断了字迹的部分抹去。
字迹重新浮上,十分简短的几个字。
无佬巫已至福德。
“福德。”
蹙起眉,被不安簇拥。
他们下一个城镇便是福德。
“是来追我的”
**安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让晏子秋陷入威胁。
他们得分开行动。
“无佬巫知晓武仙一定会去找他。”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就着烛灯将纸轴烧毁,晏子秋并未像她一样动摇,神情平淡。
“你俩联手他没有胜算。”
“他一定会朝妳下手。”
这些都在他的预想之中,所以他不惊讶。
他说的没错,**安明白,但这不是她所顾虑的。
“不妨事。”
“本来我跟老头的预想就是我主攻,他支援。”
一般高手在十二经八脉中能通达半数,跛刀武仙通了十八经脉。
**安是百年一遇的「通脉者」,二十经脉全通。
晏子秋并不知晓,所以担心她。
相较于他思量,**安想的太浅,晏子秋不仅希望她赢,还希望她能无伤。
他要将无佬巫削弱到最底,将之送到最适合**安的战场,让她胜利。
这就是他所谋划的舞台。
“平安,妳看这边。“
展开硕大的羊皮纸轴,那是张丰原的地势细图。
福德在丰原西南,中间隔了走马坑,晏子秋的手正点在上头。
“走马坑双面高崖,双面环山,仅有一条上下小径。“
“武仙会从丰原处守着下坑路,而无佬巫会从福德返回。“
“妳在这边守着,等他入坑。“
指尖轻敲着上坑口,语气云淡风清,就像是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走马坑毫无掩护,只能正面对决。“
无佬巫擅长的暗器陷阱,他会完全拔除。
晏子秋抬眸,对上**安明亮的眼睛,看起来格外谨慎:“平安,我不希望妳受伤。“
对行走江湖的她来说,受伤或许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但他就是这样想。
这是他对**安的保护欲。
“我会把无佬巫送到妳面前。“
晏子秋笑了,淡淡地,浅浅地,又轻又柔。
**安初次感受到他属于树水阁的一面。
她一直理所当然的要保护对方,认为晏子秋病弱必须依靠自己。
她错了。
晏子秋也在用他的方式支持她,用他能做的所有。
“好。”她點頭。
這回,將是他們並肩而行的第一場戰役。
以此,開啟了往後大大小小的無數次。
他們從未放開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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