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鞭刑那天,他看的很满意。”
凝霜沉默了,别过眼不与他对视。
“我说满意都是轻的,他以前用鞭子打过婢女,愉悦的表情跟看你受刑时一样。”
贺欢看她身体轻轻缩了一下,也不愿再多说。
凝霜背上早已没有鞭痕,此时却总觉得伤口疼了起来。
“我那天,被很多人看了笑话。”她微微攥紧手里的馒头,“从没有这么丢脸过。”
接着又低头笑了笑:“没人的时候我哭了很久,然后就没事了。”
“凝霜。”贺欢第一次这样叫她,“我只是想让你离他远一点,并不想让你听到这些话,污了你的耳。”
听到他这么叫自己,凝霜浅浅一笑。
“没事的,你直接说开我就懂了。”她语气又多了些调侃,“反正男人脑子里不就那档子事嘛,就是姓金的变态点呗。”
“你......”贺欢脸色一沉,却找不出措辞教训她,良久才说了句,“慎言。”
“做人坦荡点,表哥。”凝霜又支着下巴看他,“你自己不也承认,有逛过象姑馆吗?”
贺欢没想到终有一天,被自己的谎言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冷着脸说一句:“没羞没臊。”
她要误会就误会吧。
她怕了,以后也不会乱来了。
几日之后,金府管家前来凝霜的宅邸拜访。
对方拿出几款胰皂,恭恭敬敬的递给小厮。
“这是我们主子特意买的,是业都如今流行的东西,很受女子欢迎。”管家殷勤的笑着,“主子说前几日冲撞了乡君,特备些薄礼给乡君赔不是。”
小厮没过多久就将礼物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乡君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他将礼物又还给管家,“主子说,那日是自己不小心,担受不起此礼,贵府的心意已领,雪天路滑,路上小心。”
来回几番推脱,管家也没了办法,只能带着东西又回了府。
贺欢再次过来的时候,已过了半月有余,这次是被她邀请来宅邸吃顿便饭。
今日积雪已消,天气也晴朗了些。
男人刚踏入她的宅院,就看到几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在院里撒欢,衬得冬日里多了些生机。
凝霜刚见到他,就听他随口问道:“什么时候买的兔子?”
她犹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金文德亲自登门拜访,送的。”
贺欢脸色果不其然沉了下来。
凝霜赶紧解释了一把。
“他之前派人送了回胰皂,被我以贵重为由拒绝了。”凝霜神色无奈,“没过几日,就自己登门拜访,送了几只兔子就走了。”
她虽不喜欢金文德的癖好,但不得不说,他倒是送礼送的人无法拒绝。
“兔子又不贵,人家也亲自登门拜访了,我再不收面上也过不去呀。”
凝霜说完这个,急切的改了话题:“我宅里厨子不错,今天你想吃什么?”
贺欢扫视了她的庭院,一把俯身直接抓了个最大的兔子,揪着它的耳朵提到她眼前:“兔肉。”
眼前的兔子仿佛听懂了对方的话,洁白的毛发突然抖了起来。
这兔子养出了感情,凝霜也实在看不得它变成肉。
她知贺欢说的是气话,劝了两句也就过去了,最终还是没有让兔子上餐桌。
**
来年开春二月,天气渐暖。业都有种稀缺的早春花卉,名为游园花。
花朵洁白如雪,于郊外一处赏景之地探出头来,悄然绽放。
这个时节的业都天气还是冷的,一切正处于万物缓慢复苏之际。城中很多人都来到郊外,欣赏着这份最早的春色。
游园花有种类似桂花的香气,凝霜看着树枝上紧密生长的细小花朵,遗憾贺欢不能一起过来看看。
他总是忙的见不了几次人影,如今已是二月了,上次见他也有半月有余了。
这人每次临走时都要问一句,生活上有没有困难,像极了一位关怀备至的长辈,不看他年纪,听这话至少觉得他有三十了。
想到他严肃的神色,凝霜忍不住看着花笑了出来。
“乡君,好久不见。”
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凝霜转过身去,就看金文德面色带笑的冲自己作揖,“想不到会在这里偶遇。”
凝霜记得贺欢的叮嘱,应付的与他说了几句客套话,准备先行离开,却没想天色突然下起了雨。
金文德邀约她去跟前的凉亭躲雨。
凝霜望了一眼凉亭,没想到早已有婢女守在那里,冲她端庄的行礼。
她本想婉拒,可雨势似乎越来越大。
“二月天气还冷,淋雨容易感染风寒,乡君不妨给文德一个面子,去那里躲躲雨以免受凉。”
凝霜对这天气也无可奈何,便被他引着一起去了凉亭。
金文德坐在他的对面,凝霜与他随意的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这人言行举止皆是得体,甚至可堪称文人典范。凝霜心里难免猜测,到底是他遮掩的好,还是贺欢对他有偏见?
她把金文德看自己鞭刑的样子,理解为一种个人的癖好,不予置喙。可听贺欢说,他也鞭打婢女,心里对这人的印象难免多了个残忍之名。
但眼前的金文德,眸色带笑,气质和善,要把他与残忍联想在一起,实在是有些难了。
凝霜本不打算与他多有交集,只等雨势小一点后便回去。可金文德却主动问她:“下个月桃花正开,业都有处盛景之地,不知乡君可有空?”
她低头婉拒道:“凝霜有事情要处理,不能与大人一同前去了。”
金文德面色并无波澜,笑着问道:“恕在下唐突,敢问乡君可有意中人?”
看她微怔,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干脆的问了句:“莫非是贺大人?”
凝霜本以为自己会直截了当的否定,却思索了片刻,抿了抿嘴才轻声回了句:“没有。”
金文德看到她神色有些迟疑,心里已有几分了然,却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
他身体微倾,面露深情的看着她:“与乡君第一次见面,便对乡君一见倾心,愿佳人给文德一个机会。”
凝霜看他温柔如水的神色,微笑着问他:“金大人说的第一次,是街头偶遇那次,还是凝霜受鞭刑那次?”
这次换金文德神色微愣。
想起之前她背上是血,忍痛屈辱的样子,再看着眼前端庄的女子,他忍不住想再看一次她受辱的样子。
凝霜捕捉到了他神情里的异色。
即使神色是那么的微弱,她也看到了贺欢所说的愉悦。
“自是街头偶遇那次。”金文德面色愈发温柔,“想到乡君受的苦,文德深感怜惜。”
凝霜始终面色带笑,但问出的每一句话,都超出了对面男子的预料。
“金大人对凝霜的中意,是哪种呢?”她坦然问他,“凝霜失了清白,如今毫无背景也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大人仕途坦荡,有更多合适的女子可以选择,为何有意凝霜呢?”
她缓缓站起身,倾身向前低声试探道:“大人是想认真求娶凝霜,还是只想与我鱼水之欢?”
金文德还未来得及想好答案,就看她继续又问了句:“还是说,大人的中意是为了让我表哥不悦?”
“乡君这是何意?”金文德转头看她,言笑晏晏,“是贺大人与您说了什么吗?”
“表哥什么都没有讲,但那天我看得出来他不高兴。”
凝霜故意试探他。
“听说表哥以前在大人身边做事,不知你们是有什么样的恩怨?”
金文德缓缓坐下来,始终不愿松口:“乡君既然好奇,问你表哥便是。”
他又轻轻一笑:“不过你表哥应该不会正面回答你。既然不说,便可以理解为是假的。”
凝霜再次落座,就听他说:“乡君不觉得,你对贺大人过分信任了吗?”
她看着金文德诚恳的神情。
“贺欢十几岁时就来金宅做事,也是我的陪读。没有金家的教授,他也不会有今日的功名,可他。”
金文德轻轻叹了口气。
“功成名就后便不曾与金家联系,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对你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不觉得很奇怪吗?”
凝霜无法反驳他的话,贺欢的确是什么都没有讲。
“细想之下,你不觉得这人薄凉吗?“金文德慢条斯理的补充着,“金家好歹让他考了功名,他却划清界限,也不知他心里会怎么评价我。”
“那表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凝霜露出无辜又失落的神情,“你告诉我吧。”
金文德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嗤笑。
果然是个好对付的女人。
他没有立即放松警惕,却仍开口评价了他:“乡君喜欢错人了,你的表哥不喜欢女人。”
“那就是喜欢男人了。”
凝霜神色平静,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他男人女人都不喜欢。”
金文德看她神色有了动容,不免笑了笑。
他起身微倾了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句话:“贺欢是真正的无欲之人,男人女人对他来说,都没用的。”
凝霜愣了下,就看金文德轻笑着,说出了他最直接的一句话。
“男人身上的物什,对他来说就是摆设,贺欢算不上男人的。”
凝霜接着问他:“表哥当真也不喜欢男人?男色也不曾接近?”
“乡君难以接受,在下是理解的。”金文德耐着性子解释着,“我与贺欢认识多年,他吃住都在金家,喜不喜欢男人我又怎会看不出来,但这又有什么不同呢?”
金文德有些可怜的看着她。
“贺欢不会对乡君动情,也不会对乡君有男女之想,乡君何苦喜欢一个残缺之人呢?”
凝霜听他说完这些,缓缓起身。
“凝霜何时说过喜欢表哥了?”她面色平静,“表哥是我在业都唯一的亲人,不论他是否有隐疾,凝霜都会记着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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