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宋楚仪脱下红色嫁衣,重新换上一件素雅的琵琶云缎裙,身披百蝶皮毛斗篷。
她穿红嫁衣时,却扇遮住脸,只瞧见身段婀娜,见不到那份娇艳面容。
现在褪下华衣锦服,一身素雅衣色,衬得肤色十分娇嫩。
小巧玉脸来不及脱妆,细细的翠黛眉轻挑,再加上那双妩媚凤眸转动。
让人很难不把注意力凝聚在她身上。
萧承珏的目光,顺着那双细细的翠黛眉,再到陡立玉鼻,最后落在那两片抹有胭脂的樱桃唇瓣。
鲜艳欲滴。
喉结不自然的翻滚,眼神久久难以挪开。
宋楚仪慢慢走到萧承珏身边,扶着他四轮车的把手。
萧承珏朝面色青紫的宋志成倾身鞠躬,“晚辈身怀有病,阿楚是良药。”
“冒犯了——”
他位高权重,也会说这些漂亮话?
这些话,说得那是诚心诚意,连宋楚仪都差点儿被骗了。
宋志成这儿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在宋楚仪换衣裳的这段时间,宋家兵已经将宋府围绕好几圈。
他知道这么做,用兵要挟太子,会被扣上‘造反’的头衔。
但他不惜顶着这个头衔,他也不能让自己闺女落入‘虎口’。
唯一让他不省心的,竟然会是宋楚仪主动跟着太子走。
“楚仪,我问你一句话。”宋志成气得眉梢高皱,“你知道、跟着太子殿下出了这扇门,意味着什么吗?”
宋楚仪咬了咬唇,埋头道:“知道。”
意味着她选定了萧承珏,意味着她只能嫁给萧承珏......
“你若出了这扇门,也不必回宋府了!”宋志成真是气急了,摞下这句狠话。
他疼了她十六年,何时对她说过这些重话?
“阿爹,请原谅我。”宋楚仪含泪跪下,朝宋志成重重磕了几个头。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阿爹在说气话。
她死过一次,被人伤得万念俱灰,心中早就没了情爱。
这一生,她只为宋家、为阿爹、还有复仇而活。
更何况,嫁给东宫太子,对宋家和阿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要知道,萧承珏最后是救下宋家和阿爹的恩人。
她相信,终有一天,阿爹能理解她。
她义无反顾起身,推着萧承珏的四轮车,从宋府离开。
大堂吃喜酒的零散宾客一时不知所措。
温硕已经不见。
一直没吭声的宋荔站在角落,凝望着宋楚仪跟着太子离开的身影。
她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太子打断。
气得把手中绢帕都撕烂了。
刚刚还喜事临门的宋府,如今十分沉寂。
*
大家都没注意到,首辅大臣魏征是何时离开的。
自萧承珏出现后,目光都盯在太子身上。
宋楚仪换好衣裳后,魏征已经完全不见身影。
他走得很快,连宋楚仪都没注意到他的身影。
直到入宫后,宋楚仪闲下来,才依稀想起今天来闯婚的还有魏征。
不过她心底没有掀起任何波澜,转身熟练的推开东宫大门。
此时,魏征已经回到魏府。
府内气压很低,大家都知道他去宋府的事情,也都知道他被太子压制的事情。
魏府丫鬟小厮们,一句话都不敢问不敢提。
魏征直冲冲的走入自己书房内,只有在这方屋内,他才完完全全卸下那些伪装,做回自己。
白扇被猛地丢到墙上。
季晨早在书房等候着,难得看见他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低头去拾遍体鳞伤的白扇,“难得见大人这恼羞成怒的样子。”
“宋小姐没接回来?”他哪头不开,偏提那头。
“我就说,这办法行不通的。”他把白扇放在桌子上,“我也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接触宋小姐?”
“这下可好,没人你没得到手,世子这儿你也得罪了。”
魏征气得唇角颤动,“明明今早我派了杀手去世子府。”
“世子受伤,他就来不到成亲现场夺亲。”他狠狠拍了拍桌子:“谁知道太子又来掺一脚?”
“太子?”季晨有些惶恐,满腹疑问:“太子怎么会来?”
“我派去监视东宫的人,并未发现太子有出宫。”
魏征瞪了季晨几眼,“你知道?”
“太子这般心机,那是你能知道的?”他深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东宫肯定有几条密道,哪是你能盯上的?”
“难道......”季晨惊讶的合不拢嘴,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宋小姐跟着太子走了?”
魏征一沉默,季晨心头就明白了。
局势果然糟糕。
“如今太子这座山挡着,大人还是放弃宋小姐这枚棋子吧,”季晨低声分析道:“她既然跟着太子走了,日后是要当太子妃的——”
“太子的东西,我偏要得到手。”一片暗沉神色在魏征眼底弥漫开,戾气很重。
这样可怕的神情,与他平日白衣飘飘的温柔模样不相同,连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季晨也久久不能回神。
“大人......”他低低唤了一声,“你这是......”
一身白衣亮眼,却依旧藏不住眼底那方抑郁暗沉。
“不管宋小姐嫁没嫁给太子,我都要——”魏征声音充满坚定。
*
短短几天,东宫容光焕发。
太子醒来后,内务府不敢再懈怠,颠颠地赶来收拾荒凉萧条的东宫。
牌匾用鎏金重新铸好‘东宫’二字,荒草除尽,殿内换上新的朱砂墙,摆了好些珍贵玩意儿。
收拾打扮一番,东宫再也不像一座没有生息的‘鬼殿’。
摆放好些绿植花盆,反而生机勃□□来。
关好东宫的门,宋楚仪也停下推四轮车。
“殿下可以自己起来了。”她避到一侧,萧承珏仍呆在四轮车上,许久未能起身。
星翊一脸担忧的看着萧承珏,自己动手去推四轮车。
“这是东宫,不必再演戏了吧?”她望着萧承珏。
越看越不对劲,他的面容越来越惨白,比在宋府时还要煞白几分。
不像是装的。
“你......你受伤了?”她不可思议望着他,走近后,才发现四轮车座垫上全被鲜血浸湿。
他的衣裳是玄色、座垫也是玄色,再加上他表情半点儿痛觉也无,只是面容苍白些,不细看实在难以发觉他有伤在身。
原来.......他的虚弱不是装得。
她连忙推着他入寝殿,掀开外衫一看,满背都是伤痕。
有些是已经结疤的旧伤,有些是才受的新伤,一汩一汩冒着鲜血。
他已经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
“怎么回事?”她只能回头,问星翊。
“殿下今早受伤的,”星翊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模棱两可道:“所以宋小姐成亲,他来晚了......”
“受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要来?”她眉梢拢起,隐约有些怒气,“你都不晓得拦拦他吗?”
“殿下的脾气,宋小姐也知道,”星翊觉得自己有些委屈,“哪是微臣能拦得住的。”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由着他来啊?”她不觉厉的唠叨话多了起来,“要是出了事,你担当的起吗?”
“叫太医——”
“赶紧叫太医——”
星翊迟疑不前,“殿下受伤,从不让传唤太医......”
以前怕身份败露,她可以理解。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有条血伤直接从左肩伤到腰,长长一条,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没有萧承珏的指令,星翊从不敢轻举妄动。
“我自己去太医院找人救他!”她刚刚挪开一步,就有人拉住她的手。
她回眸,握她时那只满腹茧子的手松松的。
萧承珏艰难地掀动眼帘,指了指书柜旁第二个匣子,“里面有药,你取来。”
星翊动身去取,交到他手心里。
萧承珏摆摆袖,他便退下了。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灯光灼灼燃烧着。
萧承珏把药瓶放在宋楚仪雪白生生的掌心中,“替我上药。”
“不传太医真的可以吗?”宋楚仪还是有点担忧,“殿下如今应该不需要顾及这些了吧?”
“需要。”他用尽力气都只能翻了个身,趴在软枕上,背对着她,“太医院有其他人的眼线。”
要说眼线,这宫中多得是其他人的眼线,她不信萧承珏没有自己的眼线。
既然他还能说得出话,想必还能撑过去。
她是他的谋士,这一点她很清楚,自己只能给他建议,不能替他做决定。
渐渐地,目光落在他背上的伤。
有点难做,伤的地方很广,她还得给他脱衣裳。
“要不、我还是出去叫星翊来吧——”
“自己来,”听着声音,像是不高兴了,“叫什么外人?”
宋楚仪硬着头皮把他的上衣完全脱下,打开红色瓶塞,把粉末倒在玉手,柔软指腹按上那道诺长的血痕。
背上的伤完全**裸展现在她眼前。
她的玉指落在一条伤痕处,顿了顿。
掌指间这熟悉的触觉。
苏将安。他也有条这样的伤,是被西域短刀所伤。
西域短刀所受的伤,深而短,与中原刀剑划过的浅薄痕迹不同。
一个激灵,吓得她全身抖了抖,药瓶差点打翻。
“殿下,”她揪着袖子,紧张的看着他戴着面具的脸,喃喃低语道:“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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