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家都听说了吗?太子殿下要娶亲!”
“就是那个卧病多年的木僵太子?”一位丫鬟窃窃私语:“木僵人就是活死人,什么都做不了,这嫁过去不是活守寡?”
“娶亲是要给太子殿下冲喜!”另一位小厮接话道:“皇后娘娘都说了,太子妃人选必须得两品以上大臣之女。”
“这样算下来,除了宰相、镇国公、辅国公的小姐们,咱们宋府的小姐也被算进去了。”
“真要选人当太子妃,你们觉得将军大人会选小姐还是大小姐?”
“当然是大小姐了!”小厮语气坚定:“将军大人这么宠小姐,怎么可能让小姐嫁给木僵太子,活守寡呢?”
“虽说咱小姐要退掉和世子府的婚事,但凭借小姐的美貌见识,上都城哪位权贵不是争着吵着要娶?”
一群人闲聊话,宋荔站在角落听得清清楚楚,双拳不由紧攥。
她比宋楚仪大两个月。
从小到大,样貌不及她,身份不及她……阿爹宠她,府里上下的人敬她。
阿爹从未正眼瞧过她们母女两人。
好似……自己不是宋家骨肉,是宋府的外人一般。
这些丫鬟小厮躲在背后的窃窃私语,狠戳她的痛楚。
她恨不得冲出去撕破那些人的嘴,娘的教诲又映入脑海之中。
‘忍’。娘告诉她,日后她们会有翻身的那一天。
她稳定好心绪,转身端一碗凤梨燕窝粥,亲自送到银殿。
“温硕哥哥,起身了么?”她敲了敲门,“我给你炖了凤梨燕窝粥。”
“不必。”温硕早已起身,推开双扇门,保持着距离,“阿仪今早回府,我得去打点。”
宋楚仪,宋楚仪。这个府里,似是没有她宋荔半点影子。
藏在袖口里的玉手紧握,死死攥住袖壁。
即便再不悦,始终都是笑着道:“温硕哥哥,你知道东宫太子殿下要娶亲的事情吗?”
温硕停下脚步,“今早宫里传来的消息。”
宋荔身子微微前倾,想要探探口风,“咱们宋府,可是要派人入宫?”
“宫里的旨意,按着办就是了。”他语气平缓。
轻描淡写一句话,宋荔心头却已凉透。
以她在府里的处境,被拉来挡东宫太子妃的,只有她。
她着急落泪,哭腔哽咽道:“哥哥,我不想嫁给太子殿下,我不想守活寡。”
这个妹妹,以前温硕没将军身份的时候,嫌贫爱富,半点也不爱搭理他。
如今他名声小震,她就巴心巴肝的叫‘哥哥’?
她即使哭得再伤情,他半点怜悯也无。
都是深府老宅的套路。
温硕顿时眉峰紧拧。
“温少爷,小姐回府了——”阿福的声音外面传来。
温硕立马动身去堂殿,根本没顾及站在门口、哭得梨花动人的宋荔。
“哥哥……”柔软玉手拉住温硕的袖角。
妙龄少女两串泪珠滴落,死死抓住他的袖角,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得不说,这瞬间他还是有点动容的。
但只要一想起小时候宋荔背后的那些手段,那些眼泪就显得令人厌恶。
“你不如省点力气,在义父面前哭哭,说不定还有用。”温硕面无表情。
大步离开,转身对丫鬟吩咐道:“阿仪喜欢吃的糯酒圆子,可备好了?”
丫鬟重重点头,“小姐喜欢加半块红糖,一切都打点妥当了。”
身后被无视的宋荔,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那双猩红的眼。
还有凤梨燕窝粥打翻,碎瓷满地的声音。
***
温硕行事规矩。
即便有事儿要问宋楚仪,也会约在堂殿。
宋楚仪绕过九曲回廊,踏入殿中。
不过一夜未归,就像她好久没回府似的,府内上下盛情相迎。
换洗的衣服、温热的浴水,还有一碗香甜的糯酒圆子。
一看就是温硕哥哥打点妥当的。
折腾一趟,有点疲乏。
她端起糯酒圆子美滋滋的吃起来。
温硕挥挥衣袖,堂殿的丫鬟小厮识相离开。
“义父今早去礼部退婚事。”他俯身点起一盏安神香,余光细细打量着宋楚仪。
宋楚仪点头,“阿福刚才同我说了。”
“阿仪——”他顿住,几欲抬唇又被自己压在喉间。
宋楚仪放下玉碗,绢帛擦拭嘴角汁渍。
她的心思随着温硕欲言未尽而变得沉重。
“昨夜的事情,温硕哥哥忘记吧。”凤眸低垂,温声细语道:“不要再过问。”
温硕不会逼她,更不会再过问东宫发生的事情。
他双唇紧抿,憋了整整两天,最终还是决定亲口问出:“我就想问你,为什么突然要退婚事。”
“你不是一直想嫁给五岁那年,救你的那位哥哥?”
宋楚仪恍惚一阵。
随后,声音平静似水,“我认错人了。世子殿下并非救我的那位哥哥。”
“那你还要找那个人吗?”温硕喉结不自然的翻滚,突然有点紧张。
宋楚仪似是早就思虑好了,没有任何犹豫,用力摇头。
“不找了。”她下定决心:“凭什么一直都是我找他?”
“我明明告诉过他我的名字,还说过我家在上都城……”她眼底流露出黯淡神色,“他找我,会很轻松。”
黯淡目光烟消云散,她淡然一笑,“我找过他一次,于情于理,恩我也还了。”
温硕彻底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又蔓延更多疑惑。
她好像突然之间,行事干净利落许多。
***
西栖院,熏香缕缕。
“小姐,我伺候你更衣。”
沐浴时分,阿福像往常一样替宋楚仪宽衣。
取下头顶的凤簪,正要动手掀开衣服,宋楚仪紧张的按住阿福胖乎乎的手。
“阿福,你出去吧。”她不自然的捂住脖子,躲在九折屏风后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阿福丰满的盘子脸充满疑惑,“以前不都是我伺候你的吗?”
宋楚仪扯起一抹尴尬的笑,“我自己来就可以。”
“我从醉酒楼给你带来梅花酥,你知道的,梅花酥放置太久就不好吃了。”她循循诱导。
听到梅花酥,阿福终于有些蠢蠢欲动。
“快去吃吧。”宋楚仪低声细语道:“我自己可以的。”
待阿福走后,宋楚仪重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绝不能让阿福知道脖子上的咬痕,否则这事儿绝对瞒不过阿爹。
她对着古铜镜面,一点一点露出脖子上的咬伤。
伤在如此避讳的地方,她不敢请大夫来看。
而府内上下一切用药均有记录。
阿爹那么警敏的一个人,她甚至都不敢在府内用药。
看来这次,只能硬抗过去了。
***
阿福在侧屋美滋滋的吃着梅花酥。
东宁苑的丫鬟小六抱着一堆衣裙,投来羡慕的目光:“小姐不是回府了,你怎么还是这般清闲?”
“小姐在沐浴呢,让我先出来把梅花酥吃了。”阿福大方的分出一半香酥里嫩的梅花酥,“这是醉酒楼的梅花酥,吃食多有讲究,必须乘着热乎劲儿,口感才最好。”
小六一边吃着,一边眼泪就掉下来:“你家小姐对你真好,还给你带这么好吃的梅花酥。”
对比东宁苑的那位大小姐,她实在有苦难言。
“你别哭呀,你有什么事就跟小姐说,小姐会给你支持公道的!”阿福略显笨拙的宽慰道。
小六摇头:“小姐的确会支持公道,但事后东宁苑主子们惩罚更让人遭罪。”
小六和阿福小时候一起入的宋府,跟的主子不同,日子天壤之别。
“是我命不好。”她抱着一堆衣裙,认命叹气道:“我还是快回去洗衣裳。”
往上抱举衣服时,可见腕部尽是鞭打的伤痕。
阿福触目惊心,那块梅花酥顿时吃得索然无味。
“阿福,你抱的是小姐衣裳吧?”小六看见她怀里抱着的锦衣华服,小声提醒道:“小姐沐浴过后,没衣裳要着凉的。”
“小姐对你好,你更得伺候仔细了。”
阿福吃得专注,收了脱下的脏衣服,忘记把新衣服送进去。
“多谢小六提醒,我又忘记了!”
她连忙丢下手中的梅花酥,疾速往回走。
***
泡完澡,浑身舒乏许多。
宋楚仪勾着身子,伸手去抓屏风后的衣服。
两手空空。
反正屋内只有她一人,她也没多顾及。
九折屏风玉体若隐若现。
白指纤纤轻捻手帕,顺着柔软玉臂,一点一点擦干水珠。
光影暗暗绰绰,少女婀娜姿态,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动人。
端坐在屏风外的男人,喉结不自然的上下翻滚。
没有换洗衣裳,宋楚仪只能将就着用单薄纱巾蔽体。
刚刚走出屏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袭黑衣。
什么时候……外面坐着一个男人?
这身影十分熟悉。
宋楚仪拉紧纱巾,火气冲冲:“苏将安,你究竟有完没完啊?”
“看来你还是很在意我的表弟。”男人慢慢回头,“那为什么还要退婚?”
萧承珏戴着面具的脸渐渐清晰。
刚才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宋楚仪双腿忽然有些软乏,埋头低低唤了句:“太子殿下……”
心底隐隐冒出困惑,她与太子见面不过寥寥几次,为何会觉得这背影熟悉,为什么会叫错人,险些露出马脚……
大抵因为他们是表兄弟的缘故,有血缘关系,年纪差不多,身影也相仿……
否则她实在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失态。
哎,好凉,真滴好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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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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