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玉扒在墙头上,看着这一幕,心中泛起阵阵酸涩。即便宋玺元看起来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可是毕竟也只是个仅有八岁的孩子。如果刚刚宋玘说的是真的,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过宋玺元了。
他母亲患着病,家中又遭了贼,如今拖欠着药钱,剩的唯一一份药还被赵二那个混账买走糟践了。也不知道他父亲在那里,家中还有没有人?
他既然称呼宋玘为堂姐,那宋玘的父亲应该就是他的叔叔或者伯伯,为什么又会对刚刚院中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可是现在这些疑问全都没有意义,左玉看着墙角的小小少年,深吸一口气努力扬起笑脸:“喂!宋玺元!”
虽然她声音压得低,但是此时的院中极其安静,宋玺元还是被吓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墙头上的半张脸。惊慌之下眼泪还未擦干,红红的鼻头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即便左玉踮着脚,也只能露出一双眼睛和半截鼻梁。宋玺元却一下就认了出来:“左玉?”
左玉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是今早杨絮随手递给她,让她拿着装铜钱的。里面是她仅剩的十五文,此时的左玉无比庆幸,今天没有买衣裳也没有吃饭,此时这钱派上了更大的用场。
宋玺元呆呆看着她,显然是一时间没想明白,左玉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墙头上。
左玉被他的样子逗笑,努力将手深过墙头:“小傻子,别哭了。这里有十五文,五文钱是还给你的,十文钱是借给你的,你赶快去给你娘亲抓药吧。”
说完也没等宋玺元点头,便将小布包使劲一扔,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宋玺元的脚边。
宋玺元张张嘴,左玉怕他拒绝,急忙抢先道:“说好了哈,十文钱借给你要付利息的,半年之后还给我,多加一文钱的利息哦!”
宋玺元刚“啊”了一声,她便火速转身跳下了柴火堆。
回到屋中,再躺到那张硌人的干床板时,左玉忽然心情好了许多。下午听到同村人奚落时的尴尬与难过都一扫而空,即便身上的被褥还遮不住脚,即便此时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抗议,可是她依旧控制不住地扬起唇角。
原来赠人玫瑰,真的会手有余香啊!
她带着欣喜的满足感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她睡得晚了些,也不知道是睡得太踏实了,还是小小的羊毛被子起作用了,总之两位大姐敲了好一会儿门,她才听到。
匆忙跑出去打开院门,看到杨絮和徐意时,她小脸上挂着尴尬:“实在对不起,两位姐姐,睡过头了。耽误茶摊的生意了,你们罚我一天的工钱吧!”
杨絮“噗”地笑出声:“小傻瓜,两位姐姐缺这几个铜板?好啦,抓紧出发,今天天气应该不错,生意肯定红火。”
徐意则是看了看左玉身上皱皱巴巴的旧衣服,心中叹息一声。
左玉便直接锁上院门跟着两位大姐出发了。
杨絮所料不差,今日路过茶摊的人格外多。
“哎,你们听说了没?贺家的老爷子过世了。”
“是朝林府的贺家?”
“除了他家还有谁?这贺家的生意越多越大,别说是朝林府,便是太羲的国都他们都想插一脚。可惜了,关键时刻这贺家老爷子竟突然去世了,听说如今贺家争家产争得正凶呢!”
“听说贺老太爷子嗣多,嫡子庶子加起来足足十几个,那争起来还不闹翻了天?”
“谁说不是呢?原先贺家有个最受宠的小少爷,贺老太爷走哪儿都带着他,大家都猜测这贺老太爷是要将家产托付给这位小少爷了。”
“那现在呢?”
“唉,那小少爷的亲爹死的早,全是贺老太爷一手带大的。如今贺老太爷不在了,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估计得生吞了他。”
左玉跟着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还真别说,这古往今来,豪门大家的内部矛盾,尤其是争夺家产这种戏码,都是人们最津津乐道的谈资。
还好原主并没有兄弟姐妹,左家就她一根独苗,她是不用陷入这种纠纷了。
这一日忙的厉害,左玉回到家时,累得都快散了架。
床上的被褥枕头扔的乱七八糟,她早上走得急,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连一向带在身边的小盆子,考虑到里面已经没钱了,便也急匆匆埋在被褥下没有带走。
今日又赚了六个铜板,左玉打算再存进小盆子中。可是拿起小盆子的一瞬,她就傻眼了。
里面叮叮咣咣的,明显是装着不少铜板。
她明明将钱都给了宋玺元啊!
左玉难以置信地打开盖子,里面果然装着许多铜钱。倒在床上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文。
什么情况?
左玉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那难不成自己昨晚在做梦?难道自己压根没给宋玺元给过钱?可是哪怕没给过,她此时也应该只剩下十五文了,怎么会有三十文?
左玉心中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可是很快又将这想法抛到一边。
“怎么可能呢……”
她一边喃喃念叨着,一边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拉开房门向着隔壁院落走过去。哪知道刚到门口,就听到隔壁正在有人吵架。
“二嫂,不是我这个小姑子不懂事。我二哥既然跑了,这钱就应该由你和玺元来还。如今你一句遭了贼,就想赖账,难不成把我们都当傻子?”
左玉皱眉,怎么又有人来找事了?
里面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旋即是宋玺元压着怒意的声音:“姑姑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张借条上连个手印都没有,这字迹也并不是我父亲的,你凭什么让我母亲还钱?”
“呸,你个兔崽子,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我说弟妹啊,你好歹也是大家出身,怎么连最基础的相夫教子都做不好?自己留不住丈夫,让他跟人跑了,如今连个孩子都教的这般没有体统,真是让人失望!”
“大伯说我便说我,你若是再欺辱我母亲,休怪我不客气!”
左玉听得出这声音中的颤抖,当下心中一火,推开院门大跨步走进去:“你们真当宋玺元背后无人吗?别欺人太甚!”
颇有几分大姐大的气势。
院中几人都是一愣,宋玺元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对着她摇头:“左玉,你先回去!”
左玉看着他扶着的人,估计是他的母亲,脸上半点血色也无,身体羸弱得厉害,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宋玺元身上。她被左玉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捂着帕子又是一连串咳嗽,左玉眼尖,一眼看到了上面的血迹,当下心中就是一沉。
再看向他们母子对面的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男一女。男的身形矮小,像个小木墩一般,长得方方正正;女的身材高挑,一双三角眼尽显刻薄。
他们两人见到曾映咳嗽,急忙向后又退了几步,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我说二嫂,你这身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到朝林府了,倒不如赶紧将那院子让出来,我们住着好早点散散那院子的晦气!”
高个子女人捏着嗓子说了一句。
宋玺元大怒,握着拳头忽然上前一步。高个子女人吓得倒退了一步,回过神来又恼羞成怒:“兔崽子你干什么?”
而曾映也急忙伸手去拽儿子,可是一时间又咳得停不下来。
矮个子男人见状,凉凉补了一句:“我看小妹说得也没错,二弟妹你还是趁早把院子让出来,我们也省得一次次跑这晦气的地方。真是穷乡僻壤出刁民,我看玺元这孩子如今也不知礼数得很,待得久了谁知道会不会变成强盗土匪?”
“都给我闭嘴!”
左玉大吼了一声。
两个还在冷嘲热讽的人只觉得耳朵被震得发麻,一时间倒真的安静了下来。
左玉冷笑:“本来你们宋家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也不该掺和,可是我越听越糊涂,倒是想问一问。”
大概是左玉刚刚那一嗓子吼得实在功力十足,周边院落陆陆续续有灯光亮起来。那两人似乎觉得有些丢人,冷哼了一声。
左玉丝毫不在意,自顾自问道:“您两位口口声声要宋伯母让出什么院子,难不成是宋伯母占了你们的家产?”
宋玺元冷冷开口:“并不曾。”
“哦?”左玉继续问,“那难不成朝廷律法有规定,这个人的家产是由兄弟姐妹继承?”
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宋玺元继续冷冷回答:“太羲国法明文规定:兄死无子,其家产可由兄弟姐妹酌情占三成,七成充公。”
“啊?”左玉夸张地大叫一声,“既是如此,你大伯和你姑姑为什么要让你们腾地方呢?”
“我也不知。”宋玺元双眼清凌凌看过去,逼得两人也不敢直视,“其一,我父是携款潜逃,并非亡故。其二,朝林府的院落是我母亲的嫁妆,并非宋家家产。倒不知姑姑和大伯,是何缘故一直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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