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的老师正在讲月考的试卷,宋悯庭脑海中不断回想起林京与对他说的话。
打上烙印,留下气息……那样做的话,兰游春应该会生气。他知道的,兰游春不适合被任何东西困住,他不是金丝雀,或者娇弱的花朵,而是一棵长在深山里的青松,顽强又傲人地生长着。他自有他自己的芬芳,旁人怎么能沾染。
想到这,他泄了气,无力地趴到桌上。桌肚里兰游春还给他的成绩单露出了一角,他伸手拿出来,这才发现成绩单上的脚印几乎都被擦干净了,他仔细翻了翻,在他成绩最好的那张上,兰游春写了四个字在上面——“克己复礼”。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宋悯庭摩挲着那几个字,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他把成绩单塞回桌肚,随后举起手,求知若渴地看着老师。
老师看向他,请他起来问:“宋悯庭同学有什么问题?”
“老师,克己复礼是什么意思?”
“……”
整个班都鸦雀无声,几秒后从各处传开笑声,连成一片。
“宋悯庭,这是数学课。”老师拄着讲桌,气不打一出来,“你是不是没认真听讲?拿着书去后面站着听。这个问题你留着下节课问吧。”
“对不起老师,下次不会了。”宋悯庭也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拿着书站到后面去听课。
最后排的同学转过来笑话他:“你现在的行为称得上叫克己复礼了。宋少爷,什么时候这么规矩了?学习进步不说,怎么也不呛人了?”
宋悯庭看着他笑,只回:“克己复礼。”
读书的日子漫长又短暂,等考完理综,收拾书本回家时,校园已被白雪覆盖,寒冷的风让他清醒了些,他给兰游春发消息,说他考完了,感觉不错。
雪停了又下,宋悯庭在车里昏昏欲睡,司机的声音近在耳边又远在天边,握在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立即醒了过来,兰游春只回了他一个嗯。
他们的聊天记录少之又少,宋悯庭更喜欢跟他打电话,但很多时候兰游春都是不接的,他郁闷过后就想通,兰游春很忙,哪有时间听他这些絮叨,话留着以后再说。
只要得到回复,就足够了。
宋会昆今年要回明江过年,但宋悯庭说什么都不走,非要留在平宗,还让他们自己回去。宋会昆主要是有事要处理,在年前需要去打点一下关系,不回明江在平宗难办事。但在登机时他们怎么也找不到宋悯庭,正当他们心急如焚要取消机票时,宋悯庭给曾玉莲发了消息,说自己一个人在平宗过年,就当他这次考试考得好的奖励。
“这臭小子我真是……”
曾玉莲虽然不舍儿子一个人孤身在平宗过年,但是也遵守约定,给宋悯庭回消息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后,又安抚宋会昆:“行了,他只要不捣蛋就万事大吉了,随他去吧。我们元宵节一家人再好好吃一顿,家里还有佣人在,饿不到他。”
大年三十晚上八点,兰游春拎着鞭炮出门放。鞭炮噼里啪啦响完,他转身刚要进门,雪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烟雾渐渐散尽,从黑夜里走过来的人的脸渐渐清晰,宋悯庭拉下捂住口鼻的黑色围巾,鼻子和嘴巴都冻得红艳艳的,睫毛上似乎也结了一层冰,他呵呵笑着,对兰游春说:“你们吃完饭了吗?我想跟你一起跨年。”
“……没吃。”兰游春说着,朝里迈了一只脚,想起了什么,他问,“等多久了?”
“天没黑我就过来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不好玩。”他说着,朝兰游春走近了几步。
“今天除夕,你爸妈去哪了?”
宋悯庭又挨近了些,说:“回明江去了,他们有事。我和他们过了十七年的除夕了,今年我想跟你过。”
兰游春想都没想就拒绝:“我没空。”
宋悯庭哦了一声,倚在墙壁上默不作声。
兰游春没再管他,关门进去吃饭。宋悯庭没走,说了要跟兰游春一起过除夕,在门外也是一样的。反正兰游春在里面,最靠近他的,是他宋悯庭。
手机在十一点五十八时没电关机,宋悯庭本来想准点给兰游春发除夕快乐,但因为玩游戏太入迷,忘记了所剩无几的电量。
十二点整,烟花从家家户户的院子里绽放,宋悯庭仰头看着那些绚烂的烟花,他并不觉得孤单,这是他过过最满足的一个除夕夜,因为他跟兰游春共看同一场烟花,就当他在身边好了。
“还没走?”
宋悯庭以为自己听到了幻觉,他偏过头去看,兰游春倚在墙的另一边,五彩的烟花倒映在他平静的瞳孔里,他屏住了呼吸,静静看着他。
见兰游春脖颈空无一物,他拉起围巾的一角,轻轻围了上去,兰游春没阻止他,而是将目光从天空移到了宋悯庭脸上,他好像又长高了,兰游春从前平视他,现在却要微微抬眼,才能看全他的脸。
“我不太喜欢你。”兰游春说。
“我知道。”宋悯庭毫不意外,但还是有点闷。
“但如果你一直在变好,我也不会讨厌你。”兰游春避开那很快就变得热烈的目光,看向烟花,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个人的眼睛和天空一样绚烂,“但是不要再跟我说爱了,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希望你的爱,不是跟我的喜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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