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游春抬眼冷漠地看着宋悯庭,讥讽道:“好啊。这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宋悯庭很满意他的回答,勾了勾手指说:“那过来吧。”
兰游春没动,眸中闪过一丝难堪,但很快就风平浪静,要不是他满身都是不堪的痕迹,这副模样与坐在书桌前没什么不同。
“不想这样吗?”宋悯庭一脸玩味地看着兰游春,“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
他话还没说完,兰游春已经狠狠扫了他一眼,朝他爬过来。他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等着美人入怀。
不过是变态的兴趣爱好,这和自尊扯不上关系,跟这种狗东西谈自尊,简直是高看他。兰游春说服了自己,毫无思想负担地做着这个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
宋悯庭也不是想折辱兰游春,他只是觉得,从这样的角度去看兰游春的脖颈、肩胛骨和腰线最好看,被他亲红捏紫的痕迹像奖杯,奖励他终于拿下叫他神魂颠倒的美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阳光只一束,恰巧照在兰游春背上,光里的兰游春跟他名字一般,如兰如春,叫人沉醉。
越想越兴奋,他低头去吻兰游春。
……
“不要了……”他低声说。
宋悯庭寻到他的唇亲了一口,望着他湿润的眼睛问:“不要钱了?”
“……”
兰游春呆呆看着宋悯庭,他好像被**侵蚀傻了,但他记得他要钱,于是又不说话了。
“兰游春……”宋悯庭叫了他一声,问,“我能跟你说爱了吗?”
这下兰游春清醒了,宋悯庭不是第一次跟他说爱。每一次他说爱,兰游春都觉得滑稽。他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爱,但他知道,宋悯庭的爱是占有,是索求无度,是要让他亏空一切的。
于是他又一次重复之前的话:“你不配。”
这次他没能潇洒地离开,宋悯庭抓着他,抱着他,死死的,半分间隙都没有。
“好的。”宋悯庭爱怜地抚摸兰游春的脸,缠绵悱恻地跟他接吻,“迟早会配的。”
他从来不会询问别人,我能不能做这件事。只要他想,他就无所不能。只是他动心的那个晚上,他第一次变成胆小鬼,跟所有怀着春情的少年一样,忐忑不安地问兰游春——
“我能跟你说爱吗?”
说爱本身,说爱你这句话,说爱你这件我将终身执行的事。
-
2012年夏天。
暴雨将至,浓厚的乌云一层压一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兰游春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过了检票口,跟着人流往下走。
他接过检票员递来的证件和火车票,登上绿皮火车,找到自己位置坐下,戴上耳机闭眼睡觉。在坐火车之前,他已经转了几趟车了,很是疲惫。可他心不静,再困也怎样都睡不着。
正朦胧有睡意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摁下接听键,他妈刘秀芸沙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春儿,坐上车没有?”
兰游春说:“坐上了,我爸现在怎么样?”
刘秀芸吸了吸鼻子说:“手骨折了,肋骨也断了几根,现在正睡着觉呢。”
“嗯。妈,你也好好休息,我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兰游春彻底睡不着了。六个小时的车程,他没吃一点东西,看窗外绿色的树,怪石嶙峋的山,灰蒙蒙的雾,瓢泼大雨,和艳阳高照的天。
看着看着就想起了他爸兰建红。
兰建红勤勤恳恳一辈子,养了个镇上读书最厉害的大学生。
为了让兰游春在学校里的生活不比别人差,兰建红卯足了劲栽烤烟卖烤烟,和所有烟农一样,他想尽了方法把自己的烟卖到给钱最多的地方去。
为了保证镇上的产量达标,镇上就会派人在各个路口或者路边设立拦烟点,遇到拉着烟往外跑的人,就及时把人劝回去并教育一番,让他们老老实实把烟卖到烟站去。
不过这已经是前些年的做法了。如今拦烟的人不再是温和劝导的工作人员,而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流氓混混,他们打人抢烟,你敢把烟往外拉,他们就有本事抢了你的烟,让你两头空。
总不能每条路上都有人拦吧?兰建红这么想着,侥幸躲过几次,最后这次运气不佳,被人拦在坡头上。兰建红说不往外卖了,这就往回走,那些无赖哪想放过他,兰建红车里全是好烟叶,他也不愿意放手,于是跟他们硬碰硬,无赖们遇上个硬茬,下手没了轻重,兰建红被打得瘫在地上昏过去,一直到刘秀芸拿着手电筒沿着路去找,这才在路边找到被打得浑身是伤的男人。
兰游春接到他妈的电话时,他翻书的手僵住,在毒辣的太阳底下,他先是指尖颤抖,慢慢地心口瑟缩,整个人都抖个不停,冷得冒汗。
下午六点,兰游春到站。他背起书包,狂奔到卫生院,找到他爸的病房,站在门口缓了口气,这才推门进去。
兰游春看向窗边的病床,要不是看见兰建红被绷带包扎的头,单单从侧边去看,根本看不出来床上躺着个人。兰游春走到床边,叫了声爸。
兰建红睁开眼,棕黄的眼珠动了动,常年被太阳炙烤的古铜色皮肤长满了斑,像被剥掉树皮的老树干。他单手撑着坐起来,瘦骨嶙峋的手臂上鼓起一条条青筋。他叹了口气说:“你回来干什么?学业要紧,来回一趟你也累。我没什么事,你妈也真是的……”
“你和我妈的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你们都好,我才能读好书。”
兰建红望着穿得干干净净,在京城养得白生生的儿子,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明明想儿子想得紧,但嘴里却说:“趁早回学校去,我没事了。休息两天,后天就走吧。”
兰游春没回应兰建红的话,他削了个苹果递过去,说:“爸,他们打你是犯法的,我们去报案吧。”
兰建红摆了摆手,一脸无可奈何:“要是派出所能管,这些年早抓了这群无法无天的混蛋了。”
“什么意思?”
“两年前我们镇上来了个姓宋的老总,说是省烟草局的人,专门来管咱们镇烟草产量的。他们一来,镇上拦烟的工作人员撤了,我们以为是好事,但没过多久拦烟点换了人,全是一群吊儿郎当的社会青年,有好些还是坐过牢的,他们不仅打人,还把拦到的烟叶私吞,自己拿去卖,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早就有人去报过案了,但跟小石头丢大海似的,屁用没有。”
“那我们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
兰建红点头,佝偻的身影印在白墙上:“一点办法没有。”
兰游春背挺得笔直,他望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没再说话,只是和兰建红沉默地坐着,偶尔兰建红问几句,他就回答。
但他的心已经不在这了,他想要做点什么。
回到家后,兰游春给小时候的玩伴赵吉安打了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打他爸的是哪些人。
赵吉安东扯西扯就是不说,兰游春说:“你再这样我就挂电话了。”
“好好好,告诉你就是了。孙劲、朱江岸、李尚正……就我们小时候就听过的那几个街溜子,他们现在给宋会昆当打手,吃喝拉撒基本都在宋家。有了靠山,他们比以前更丧心病狂,下手根本没轻重。”
“宋会昆?省烟草局来的老总?”
赵吉安说:“是他。他家在坡头下边点买了块地,建了栋大别墅,听说值一百万呢。真他妈有钱啊。”
“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你别告诉我你明天要去找他们算账。我警告你兰游春同学,不要以为他们是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跟你好好谈的正常人,他们全他妈是一群禽兽……喂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喂?”
“听到了。”兰游春说,“他们是狗,那就找主人谈,和狗讲什么道理,我又不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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