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暗梅的出生不符合任何人期待,他的名字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寓意。
崔家男子皆以“明”排字辈,偏偏他却以“暗”字作为中间字,这本就暗示他的来历不正,而“梅”通“霉”更是象征他的不详。
他回想起前世,自己借着手中权势将崔府直接抄家,倒是应了这个名字的寓意。
崔暗梅身量虽高,但总是保持恭顺的低头姿态,谢炳焕不知道面前人在走神,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谢炳焕忍不住问道,“崔公子,你的名字来自这首诗吗?”
她第一次见到崔暗梅时,就想起了王安石的这首《梅花》。他当时一身白衣,被崔明鸣羞辱也隐忍不发,从内到外都契合了这首诗中倔强的孤梅。
崔暗梅蓦地回神,瞳孔一圈一圈扩大,里面倒映着和周围枯枝败景截然不同的鲜亮的虾红,仿若园中唯一的春意。
“怎么了吗?”谢炳焕歪了歪头,见崔暗梅突然抬首,以为他有什么话想说。
崔暗梅轻呼一口气,阖了阖眼。再掀开时,已经和往常别无二致。
“谢小姐,”他轻轻起唇,眼睛专注看着谢炳焕的脸,“请问这首诗出自哪本书,暗梅虽遍阅诗文却没有看过这首。”
坏了,谢炳焕心里一个咯噔。
原著的背景参考了部分华夏古代历史,有的历史名人和他们的作品存在,只不过换了性别和姓名。
有的却不存在。
“嗯...我想想,”谢炳焕手放在下巴上,假作思索,内心却在疯狂呼唤系统,“快!强大智慧的系统金手指,给我个解释吧。”
系统翻了个白眼,用得到的时候叫我金手指,用不到的时候叫人家辣鸡系统。
呵,女人。
却还是认真地给她出主意。
谢炳焕按照系统的说法道:“在我们家的藏书里看到的,”以防后世出现改名换性的王安石,她特意补充道,“名字性别不详。”
世家大族向来酷爱收藏古籍残本,谢家如今虽子嗣单薄却已经存在了四百年,比大周国祚还长,的确很有可能收集了外面失传的书籍。
“原来如此,”崔暗梅却好像根本不在乎答案,他朝前走了一步突然问道:“谢小姐想听我弹琴吗?”
“啊?”谢炳焕自认为思维跳跃,但仍然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跳转到了这里。
见谢炳焕这样的反应,崔暗梅又垂下头,看起来无端的有些落寞。
他解释道:“之前看谢小姐对金玉环朋友的话有些兴趣,还以为谢小姐想听,原来是暗梅自作多情了。”
“没有没有,”谢炳焕头摇得像拨浪鼓,赶紧表明态度,“不是自作多情,我想听的。”
她当时得知崔暗梅的过去就十分意外,明明看上去那么内敛的一个人,和她说话都不敢抬头,居然还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斗琴。
谢炳焕有一双浅色的眼瞳,情绪在这双眼睛格外明显。这也就导致她的想法,在崔暗梅这样敏锐的人眼里格外好猜。
他轻易看出谢炳焕没有宣之于口的好奇,也不避讳主动为她解惑,“那时候还小,年少轻狂,总为自己的才能骄傲自满,”
谢炳焕困惑地抬眉,要是她没记错,崔暗梅今年也不过刚过十七岁,比自认为还是孩子的她还小几个月呢。
“所以听说曲雅挑遍金陵城所有善琴者,扬言金陵只有富贵却不懂雅乐,便不服气,不自量力地前去挑战。”讲到这里,崔暗梅突然笑了笑,笑容莫名给谢炳焕一种远在天边的感觉。
“哪里不自量力了,”她不太认同他的自我评价,“有才华为什么不能展示出来,而且崔公子你还赢了,为我们所有金陵人挣了脸!”
换做谢炳焕给一整个城市争光,绝对会炫耀一辈子。
崔暗梅也不反驳,只是看着她:“谢小姐说的是。”
谢炳焕忽然觉得心里异样,别过头。
她想大概是经常和杠精系统交流,一时遇到这样的顺从的,有些不习惯。
但谢炳焕不知道,崔暗梅告诉她的其实是他的前世经历。
上辈子崔暗梅在别人眼中一直是怪脾气阴阴沉沉的形象,唯一做的一次符合少年意气的事情,就是带着一把孩童练习的旧琴,就敢去挑战名动天下的琴师。
当时,年纪轻轻的他理所当然失败了。但曲雅却认为自己胜之不武,她欣赏怜惜他的天赋,将绝世之琴‘绕梁’送给他,并定下十年之约,约定十年之后等他有了成长,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再堂堂正正比一场。
但崔暗梅失约了,因为他没有活到十年之后。
此时,日已偏西。
不知不觉,谢炳焕已经和崔暗梅聊了一个下午,她找了和崔暗梅写书信的感觉,话唠发作,刚要使出她的谢氏搭讪法则第三式,不等她发挥突然有人打断。
“公子!公子!”寒酥小跑过来,虽然满头大汗眼睛却亮晶晶,“公子您的...大事不好!”
寒酥在看到崔暗梅身边的谢炳焕瞬间,到嘴的话猛地一转变了个词。
崔暗梅淡淡地收回视线,转头对一脸不解的谢炳焕邀请:“谢小姐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谢炳焕一不用上学,二不用工作,还没什么急事,当然不无不可。
三人到前庭时,崔府的客房外已经围了一圈还没有走的客人。
崔暗梅自然不会让谢炳焕去挤人群,而是动用自己在崔家不多的特权把她带到对面的阁楼,一个看热闹的绝佳之地。
在人群之中,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崔明鸣和金玉环。
他们各自被各自的仆人扶着,满面潮红,衣衫不整。初秋末期已经凉快,可他们却几乎被汗水湿透衣衫。
谢炳焕眯眼打量着下面这幅场景。
“真是惭愧,让谢小姐...”见到这样的龌龊事。崔暗梅话还没说完,就听谢炳焕道:
“他们不会在拉屎吧!”
崔暗梅:......
谢炳焕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仔细看两人样子,这不就是便秘后的状态吗,扭头却见崔暗梅眼神有些奇怪。
不...不会恶心到对方了吧。
谢炳焕红着脸用更文明的词重新说了一遍,“他们不会在出恭吧。”
岂料,崔暗梅非但没有露出嫌弃之色,还弯了弯眼,用寒酥递给他的宫廷团扇掩唇,“暗梅不是那种迂腐的文人。”
话虽没说全,但谢炳焕明白这是不介意她说话粗俗的意思。
楼下,原本正在大门送客的崔母和忙着处理宴会后内务的韩氏急忙赶到现场。
见到这一幕,上了年纪的崔母差点气晕过去,要不是崔惊人在她身旁接住她,说不定就硬邦邦倒地了。
崔母捂住胸口,对着被泼冷水刚刚有些清醒的金玉环控诉道:“我崔府以礼待人,但金小姐你居然对我儿子做出这等事情,如果不给个交代,今日就别想出我崔府的门!”
金玉环刚醒神就听崔母威胁自己也来了脾气,“什么叫做对你儿子做了什么?明明是他自己缠上来的,还抱着我的腰拉都拉不开!”
众人听闻此话具是议论纷纷,吁声不断。
韩氏泪如雨下,崔母则是被这污言秽语气到失言,不断被崔惊人顺气才缓过来。
谢炳焕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是做了而不是拉了。
“谢小姐怎么看,”一旁的崔暗梅冷不丁开口,“觉得我哥哥可怜吗?”
她不明白崔暗梅问这话的意思,老实道:“可怜啊。”世间对男子严苛,不按照社会规则成婚前就失去贞洁的男子会被千妇所指,难容世间当然可怜。
除此之外,崔明鸣恐怕之后要和金玉环捆绑在一起。金玉环荒淫无道脾气还不好,和她在一起的下场肉眼可见的不好。
“如果他是坏人呢,也可怜吗?”崔暗梅追问。
“如果他是坏人应该交给律法处置,这和他现在的可怜不冲突。”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谢炳焕理所当然道。
话说出口,身边半天没有传来回应,谢炳焕侧过身只见崔暗梅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她莫名心跳了一下,咽了咽口水,下意识问道:“那么你呢,你伤心吗?”
崔暗梅模样仍旧温和,但谢炳焕却感觉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他勾了勾唇:“我当然不伤心啊,哥哥和金小姐两情相悦,很是般配。”
谢炳焕闻言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她就说崔暗梅怎么怪怪的,果然是错觉。
这时沉寂了一个下午的系统终于忍不住了:“你他爹的,滤镜比十级美颜还厚啊,”
一被系统杠,谢炳焕就忍不住了,她环着手臂挑眉,“那你说说哪里有问题?”
系统沉默。
它其实不太懂人情,硬要说大概是系统的直觉。
它觉得哪里都有问题,可偏偏就是一个都说不出来!
“哼哼,”见系统半天打不出一个屁,谢炳焕有点得意,“不要随便怀疑自己的队友知道吗?团结才是力量。”组团打怪之前,团队之间就相互质疑,怎么能打得过boss?
楼上一片安宁,楼下的闹剧还在继续,连金家的祖父也被惊动,派了金玉环的姑姑过来处理此事。
此世的设定,男子吸入连理香动情之后会比女子更加沉溺。陷在情潮里的崔明鸣在被灌了两碗醒酒汤后终于回过神,清醒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嚎啕大哭。
一时间,一群人闹做一团。
谢炳焕并没有在楼上看很久,崔母不会容忍家丑持续暴露,很快就有仆人上来送客。
她也没拒绝,乖乖地跟着仆人离开。
刚走几步,谢炳焕突然想到什么倏地回头,而崔暗梅正礼貌地目送她离开。
“白梅公子,你的家人不会责怪你吧?”上次不就是崔明鸣犯错,崔家人非得让崔暗梅连坐,崔家人的偏心眼和不辨是非委实让她不放心。
临走还不忘关心盟友,她可真是个好搭档。
崔暗梅看清谢炳焕眼睛内单纯的关心,露出一个真实的笑容:“不用担心我,出了事情不还有谢小姐吗?”
他当然不会有事,就算崔明鸣像上次一样没有证据也要纠缠是崔暗梅害他,崔母不会怪他。崔家男儿的名声已经被这次的事情坏了大半,崔母不会牺牲另一个即将嫁入侯府的儿子。
谢炳焕点点头,放下心。没错,有她在绝对不会让崔暗梅受欺负。就算她解决不了的事情还能搬出宋簪玉,宋簪玉解决不了的还能搬出谢华。
今日一大早去崔府,直到黄昏时刻谢炳焕才回家。
折腾整天,发生了不少事,她却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草莓田。没想到居然有惊喜。
被谢炳焕犁过一遍,土地上光秃秃许久,终于出现点点绿星。
这章灵感来自我很喜欢的一句歌词:你解开的那签,是我的心结/更新完,还要写论文TAT,求个收藏安抚我脆弱的心灵不过分吧?/可恶啊可恶啊没蹭上玄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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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什么东西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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