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迎春宴结束后,沈湘就被关了起来。

秋后算账,关于沈三公子在京郊逼婚布衣女子的事,彻底来了场清算。沈湘的两只手肿得跟萝卜似的,趴在榻上,以免臀部的伤处碰到被褥。

堆杂物的地方里没有暖墙,春寒料峭,他冻得连连咳嗽。门上落了锁,沈湘用他烧的迷迷糊糊的脑袋胡思乱想:还好迎春宴见顾姐姐的事被遮掩了过去,改天要好生谢谢周叔叔。也不知道顾姐姐现在是不是在备考……

顾府的门前挂了鞭炮,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吏部的批文终究还是下来了,顾焕送走前来的道贺的同僚友人,晚间关了大门,和史灿讨论了一通春闱与殿试的事儿。因那个套用计谋的考生,今年所有的主考官全部闭门谢客,史灿有意将此定位为长久之策。

这事原已有了章程,只需补些细微之处,二人说到深夜,便也定下。

顾焕仍无睡意,挑了灯花,跟师妹谈及迎春宴之事:“你说要再见一面,我见了。沈哥儿实在可人怜得紧,这遭无论你怎么说,我是一定要去下聘的。”

“以前和沈二公子时,你嫌弃沈家家风过于严谨,教出来的男子都太过刻板。这会儿转了性,沈家仍是沈家,只是教出来的男子却变成惹人怜爱了。”史灿新倒的酒水停在半空,“沈二公子听到这话怕是要喊声委屈的。”

她虽这般说,但面前对着的到底是自家师姐,见人铁了心,也强拗不过,还要在旁出主意:“你当年跟沈二公子一拍两散,这会儿再上门不好,中间总要有个说和的。”

“当年或许为难,但这会儿不一定。如今你既登了大宝,沈家无论怎么也要给我三分颜面。何况沈哥儿出身你也知道,沈家就算再不喜我,也会拿这个当作出去炫耀的谈资。”顾焕说着,嘴角却不禁上扬,“我也仅需问清楚沈哥儿的意思,他既只要我有个功名,我自然不能辜负了他。”

“说是下人,竟还要嫁有功名的。”史灿小声嘟囔了句,不出意料地被拿扇子敲了下,她“嗷”得嚷了声疼,赌气似的把酒水一饮而尽,往桌案上一趴,“他的出身要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顾焕闻言一怔,竟是无话。

史灿虽爱玩爱闹,但忽然说此话,绝不是无的放矢。她将与沈湘的对话全部在脑子里过了遍。沈湘不喜欢自己喊他公子,在沈家吃不饱饭,还做了一帮乞儿的老大,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沈府自幼学礼的男子。

据顾焕所知,沈家公子共有三位,都得美名,而且年龄与沈湘也对不太上。倘如沈哥儿出身不是下人,难道是沈府哪位的外室子?师妹这般拦着自己,莫非还要再龌龊些,是世家圈养的瘦马之流……

顾焕把手中的杯盏缓缓放下,斟酌道:“可是他曾嫁过人?”

“咳咳咳……”史灿被这话唬了一跳,呛了几口,连连摆手,好半晌顺匀了气儿,“这却不曾,但倒真有些龌龊。我原也不知,还不是你眼睛有疾,我才派人去查了通。”

“他出身不是很好,却也比下人强些,只是亲生母父都没了。故而在公子里,勉强算半个人,沈家祖祠排序也没数他,空担个名儿。”史灿的皇庄里,只挑美色,不论贤德技艺,但她又不认真,仅做正事之余的闲暇,顾焕这却是要把人正儿八经娶回家的,“要我说,还是送你两个美人,到时得了趣儿,你也就不惦念着那沈湘了。”

“出去!”

……

第二天沈家再次开了家庙,沈氏族长拜过高耸的木雕泥像,将绑着的沈湘往里面一推。

沈湘烧得已是晕晕乎乎,脚下踉踉跄跄,跌倒在地,一时间面前一黑,晕了过去。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有声响,似是在轮数他的罪过:“名湘……不尊夫道……暗结私情……”

沈府的小公子,以及各房夫郎围在家庙门口,都是来看族长杀鸡儆猴的。毕竟沈家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大辱,沈父掩面而泣,直道“家风不正!家风不正!我有何面目去见他泉下的母亲啊。妻主素来守礼,若知道出了如此恶子,还不知如何伤心……”

旁边两个下人连忙扶着他,生怕他哭晕过去。

沈家族长的夫郎劝道:“你也莫难过。你跟你妻主就这一个孩子,哪有不心疼的,但谁家都有不出息的孩子。况且你最是贤良,沈府上下谁人不知,哪里能教不好孩子?分明是这孩子,骨子里的风骚卖弄,教他理家他学不会,这勾引人的本事是不学就会……也是家门不幸。”

他劝了许久,沈父才略略好些。

负责捆绑的两个粗老翁又听命把冷水往已经昏厥的沈湘头上一泼,生生将人冻醒。沈湘知觉眼皮重于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只是咳嗽……

“沈湘,今后你在家庙之中,需得好生反省……”沈家族长立于案前,厉声呵斥,正这时,屋外忽有人步履匆匆,绕了这边的肃穆,族长大怒,“何时如此惊慌?”

“回族长。”那下人战战兢兢,,“是、是圣旨到了。指明让三公子去接旨。”

这人声音不大,说得却极清楚,落在家庙门口,跟落了雷似的,竟把在场的人都给炸没声儿了。哭的也不哭了,骂的也不骂了,附和的自然也无人能附和了,仅剩下沈湘的咳嗽,在这屋子里极为清晰。

“你快别咳了。”族长夫郎慌了神儿,对着沈湘怒骂了声儿。紧接着族长也恼了,对着几个下人道:“他这样怎么接旨?难道这小子勾引人勾引到当今身上了么,竟指名要他接旨?还不快给他收拾收拾。”

旁边的粗老翁赶紧过来,几人把沈湘从地上硬拽起来,扯着往后面去了。族长堆了满脸的笑,让先前报信的下人领路往前面正院里去。

留下的人面面相觑,皆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湘这会儿跟个木偶一般被人摆弄,他倒是有心挣扎,然而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气力,纵使挣扎搁几个粗使老翁眼里也不过是在挠痒痒。

他不知道皇帝的旨意里到底提着了自己什么,但见这会儿人少,拼了命地想跑出去,至于跑到何处,总比在此间强。

沈湘刚在杂物间恢复些许气力的时候,就想过往顾府跑。他既已知道顾家所在,到了无人之际,自然想到待自己好的人。最为庆幸的是,他去尚书府的时候,便知道回来躲不过一顿搜查,将顾姐姐的折扇藏在了乞丐窝里,谁也没有告诉。

只要跑出去,拿着信物,应该是能进去顾府的。

但他还没溜出院子,就被看守在附近的人当场拿下,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丢到族长与众人面前。三言两语,就把他想过却还没有实施的“私奔”之罪给定了下来,开了家庙,把他往里面一丢,显然是困死其中的意思。

家庙居住的人,独守一间小屋,只要进去便有人在外将门钉死,也没有窗户,仅留一个隔板,不过半臂大小,专做送食之用。里面的人,不是活活被逼疯,便是受不住一死了之。

沈湘不认为自己能在那种地方活下来,也不想变成个疯子。

但那些老翁把他死死按在凳子上,沈湘着实挣不脱。直等到那几人把他外衫脱下,沈湘才寻找机会,俯身一钻,就往外跑。

天下男子皆要矜持,哪有不着外衫就往外面跑的,这与裸着有何分别?沈湘这会儿为了性命不顾体面,放在那些男子眼里,却是失节无德,比丢了命还要严重。

莫说年轻公子,就是那群老翁,也一个个唾弃于他:“如此行事,与花街柳巷何异?”

“还不如那些人,那些人好歹知道附庸风雅,这位三公子是自甘堕落,不肯去家庙礼佛,便要去街上裸奔……啧啧,真是羞死个人。”

……

唾骂声不绝于耳,沈湘哪里还有心神去听。

他憋着口气,硬撑着病体一口气跑到狗洞前,却发现连这地方也被封死了。原是从谣言到处外传的时候,沈家族长便命人把整个沈府搜寻了个遍儿。

沈湘不知如何是好,耳听着寻他的声音越发近了,越发想跑,但此处一堵,已变为绝路,他又不敢卸掉这口气,生怕心神一松,便再爬不起来。

他一跺脚,心下一横,便顺着旁边的漏景往房檐上爬去。

沈湘确比一般的世家公子灵活许多,但翻墙走锁终究次数不多。沈府的墙上又有玻璃纹样的装饰,一个不慎,便刺在他的手心。霎那间,鲜血直冒。

沈湘也不敢喊疼,咬着牙,继续往上面爬,眼前却是昏昏沉沉,一阵黑一阵白,手掌也渐渐脱了力,猛闭了下眼,再睁开往下一看,只见后面也有人追了过来。

他也就转回头,不再去看,一门心思接着原来的路爬。忽然脚下一滑,就要摔将下去。却不想正这时一条鞭子自墙壁那边甩了过来,在他腰间一缠,将人生生拽了过去。

沈湘哪里能站得稳,他才落地,便身体一颤,向前倒去。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倒在别人怀里,硬生生往旁边去斜,还不等摔倒,就从左侧斜出一只手臂托住了他:“沈哥儿。”

好耳熟的声儿。沈湘侧过头去看,霎时间眼泪汪汪:“顾姐姐。”他一时大悲,一时大喜,又在病中,哪里经受得住,仅唤了声,便昏睡过去。

顾焕怎么也没想到,她跟着宣旨的官员跑这一趟,竟救下未来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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