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荣微微泛白的手指节紧紧攥着大白鹅的脖子，手背上的青筋分明。
大白鹅被攥得直倒气，扑棱得羽毛纷飞。
从徐嘉荣得意的神情上能看出，他并不知道村子里大鹅的真正实力。
上冯村，一户人家的篱笆墙外，一人一鹅就这么短暂地僵持。
徐嘉荣自以为给足了大白鹅教训，转个圈将它甩飞出去。
没想到大白鹅扑腾出一阵扬尘，只稍稍一会，便抻直脖子，压低了脑袋、绿豆般的小眼睛里已经全是敌意。
徐嘉荣并未意识到危险，扛起锄头，晃着干瘪的身子正欲离开。
大白鹅一个箭步冲上来，朝着徐嘉荣的小腿狠狠地嘬了一口。
徐嘉荣：？
大白鹅乘胜追击，又拧一口。
这下很够徐嘉荣吃一壶的，瞬间疼得龇牙咧嘴，吃痛惨叫一声！徐嘉荣抡起锄头就是开干，不成想鹅没打着，锄头却飞了出去。
徐嘉荣往日里的厉害都是嘴上的功夫，面对大白鹅突如其来地袭击也是屎壳郎下油锅，麻爪了！
他哪里见过这阵仗！
所以除了手足无措，只剩下慌张转圈。
白鹅追着徐嘉荣来回旋转、跳跃，且狠狠地拧他。
“咕呱”“唉呀”混着烟尘四起和鹅毛乱飞，乱糟糟地拧成一团。
徐嘉荣弯腰弓背，左右开弓，干瘪的身子和细胳膊细腿，更像螳螂。
不过好在徐嘉荣灵活，左右来回招架一番，大嘴巴子扇得大白鹅脑瓜子嗡嗡的。
趁着大白鹅蒙圈的瞬间，徐嘉荣眼疾手快，又薅住它的脖子，只僵持片刻便甩飞出去三余米。
“去你婶子个腿的。”徐嘉荣骂骂咧咧。
怎料这大白鹅竟是黑瞎子敲门，熊到家的东西，即便吃了亏也不罢休。
呕哑叫着，抻起脖子，扑打着翅膀，卷土重来。
徐嘉荣眼瞅着前面几步路就是自家门口，所以无心恋战，想着快跑几步，进屋躲开这狗皮膏药。
可谁知未曾迈出去几步，徐嘉荣便老老实实地歪进旁边的阴沟里去了。
大白鹅飞扑过来，朝着他腚上就是一通胡拧。
这下，大白鹅可算是作进了雷区。
嘉荣一笑，生死难料......
祝余回到家时，徐嘉荣已经做好了饭，正准备掀锅。
喷香的炖大鹅在这少有荤腥味道的院子中格外诱人，徐嘉荣看着木头一样，没一点反应的祝余，气就不打一处来。
徐嘉荣自己清楚，穿越过来之前是有轻微躁郁症的，不知为何，来了之后竟然还是会发作。
更何况，徐嘉荣一开始并不想留在这里跟祝余过日子，是祝余说尽了好话，自己才考虑留下的。
可一天天过去，徐嘉荣越来越难以接受自己和一块木头住在一起的事实。又加上近日总是睡不好，脾气一点就着，控制不住地发火，所以徐嘉荣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跟个疯子一样。
正是挂锄的时候，村子里各家各户鸡叫犬吠，吆喝嬉笑，好不热闹，趁得徐嘉荣这边更加冷冷清清。
穿越过来之前，徐嘉荣不止是话多，用聒噪形容也不为过。但如今面对冷冰冰的祝余，徐嘉荣的心里比今生清贫的日子更苦。
有多少说不出来的话，就有多少声叹气。徐嘉荣觉得自己还不如这热腾腾的大白鹅痛快，最起码大白鹅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热的。
“鳖下的东西，好一个王八蛋。”徐嘉荣骂骂咧咧。
不过听着院子里冲洗的流水声，徐嘉荣还是忍不住会去偷瞄上几眼。
比起徐嘉荣的瘦小苍白的身子，祝余健壮厚实的身子确实很诱人。
徐嘉荣倚门看着，手指在木门上滑出一阵哧哧声。
祝余对徐嘉荣很好，可这好徐嘉荣很清楚，不过是仆从对主子的忠诚罢了。徐嘉荣心里煎熬，他有时候真忍不住会骂祝余是条狗。可就算是养条狗，它也会往自己身上蹭蹭，往自己怀里扑扑，眼前这个石头做的硬货，估计连心都是凉的。
桌上放着一大盆炖鹅，一碗腌渍的萝卜，一碗几乎见底的腌芥菜和几张卖相不是很好的贴饼。
祝余在徐嘉荣的白眼中，默默地坐到板凳上，一句话也没说。
因为板凳破旧的缘故，断断续续响着哒哒、哒哒哒，竹子变形的声音。
徐嘉荣本来要牢骚上一番，但是看着祝余眼里的蠢劲，长叹一口之后无奈说了声：“吃饭吧。”
见祝余一直在等着自己先动手，始终没有动筷子，徐嘉荣夹起一块贴饼打算递到祝余的碗中。
即便徐嘉荣心中有百万盆苦水，千万船牢骚，眼下也是吃饭最重要，毕竟祝余在地里忙活了一天。而且徐嘉荣心里也清楚，家里的这些个口粮到底还都是祝余赚出来的。
可看到祝余双手呈上碗来，毕恭毕敬的卑微模样，徐嘉荣终于压不下火了，递出去一半的手忽然又收了回来，将那一大块烙饼放到了自己碗里。
祝余只是一愣，不好意思地笑笑，再是很自然地去夹了一块贴饼，然后就着腌萝卜便吃了起来。
徐嘉荣很是无语地长吐一口闷气，放下手中的碗筷，顿时没了胃口。
自己忙忙活活一下午，又是放血褪毛，又是和面贴饼，祝余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徐嘉荣越想越气，越气就越瞎想！
祝余照旧低着头吃饭，始终不碰一下那盆鹅肉。
徐嘉荣调整了调整心态，拧着眉毛，尽量心平气和地撒泼：“你能不能细嚼慢咽。”
祝余一听这话瞬间停了碗筷，缓缓抬起头，很是歉疚地看一眼徐嘉荣。
“你能不能说句话。”徐嘉荣气急败坏。
“哥儿有什么吩咐？”祝余语气很平静。
徐嘉荣被祝余这副死猪摸样气得手抖，借着气头发疯：“你祝余纯粹就一没根子的老登，瞅你一天天假假估估，吭吃瘪肚那样，在外人面前装出个知冷知热疼人样儿，私底下谁不知道你就是个踩扁的窝窝头，不是个好饼子！我徐嘉荣是疯了才信了你一开始的鬼话，跟你在这cosplay活寡妇碰上死太监，天地祖宗，还有没个指望了......”
祝余虽然听不懂徐嘉荣叽叽咕咕吐了些什么，但再呆的脑袋也看出徐嘉荣火气不小，只当是徐嘉荣前一段时间躲避追杀时摔出来的后遗症，急忙憨笑着赔不是：“哥儿想要怎样我就怎样，干嘛生气。哥儿要是不痛快了，尽管捶我两拳，撒撒气。”
“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当成是我的奴才。”徐嘉荣仍旧咬牙切齿，但心里的火气稍稍散了一点点。他见不得祝余憨笑，硬朗之间的质朴就如同山间清泉般，叫徐嘉荣只觉得自己理亏。
祝余跪到徐嘉荣跟前，粗糙的大手握住徐嘉荣白嫩的手便往自己胸窝处比划；“我天生就是哥儿的奴才，惹哥儿生气了，就是我的不是，哥儿想怎么打骂都行，千万别气坏了自己。”
这阵仗，瞬间叫徐嘉荣手足无措，借着祝余的拉扯，轻轻给了两拳：“你起开吧，坐下好好吃饭。”到此，徐嘉荣的气也算顺了，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所以赶忙给祝余递过去贴饼。
“今秋的豆子长势不错，我估摸着交了租去，还能剩余些换两只鸡鸭，这样以后你也能天天吃上鸡蛋了。虽然说不比之前，但有我祝余在，哥儿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我可养不活，你别给我整这些，我天天伺候你就够闹心的了，还得天天喂鸡喂鸭。”憋闷了一天的徐嘉荣终于是通了气，开始有心思吃饭。
“那也行，你只管吃，我来养着。”
“来，吃大鹅，好好地补一补身子。”徐嘉荣夹了块鹅腿，送进了祝余的碗里。
祝余愣了一下，一直想问哪里来的鹅，但又碍于刚把徐嘉荣哄好，所以几次欲言又止。
徐嘉荣看穿了祝余的心思，笑问：“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从哪里弄的鹅？”
祝余点点头，始终没敢动一口鹅肉。
“你放心吃就是，我用锄头换的。”徐嘉荣回忆起下午的事，仍旧咬牙切齿。
“锄头？”
“坏了，你这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咱家的锄头还落在路边呢。”徐嘉荣急忙起身便要出去寻。
“我去吧。”祝余正好借机逃开，他总觉得这一锅大鹅蹊跷的很，贸然吃了怕是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你坐着。”徐嘉荣强硬道，“我让你吃鹅肉，你为什么不吃，怕我给你下毒不成？”
见徐嘉荣又要发疯，祝余赶紧坐好，也不管什么来历，大口吃起肉来。
“不怨我杀它，老天爷，你是没见着......”徐嘉荣连比划带表演道：“隔壁冯春他们家那么一大群鹅，就独独它在那哇啦哇啦，这家伙扇乎的，全世界的鹅就显着它了，它不死谁死！呜呜轩轩，还非得往我裤兜子里拧，我把它炖了，留个全尸，算是给它体面，要不然我连冯春的嘴一并提溜到开封府去。”
“你给我麻溜吃，一口都别剩，这便宜不能白让冯春家的鹅占了去。”
这件事，祝余觉得徐嘉荣虽然做得有些过火，但终究没做错，祝余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不再多辩什么：“一起吃一些，我吃饱了就过去把锄头捡回来，这事你别吃了亏才是最要紧的。”
“算你还有点良心”徐嘉荣终于听到句满意的话，与祝余一并瓜分起那鹅肉来。
祝余不是会说谎的，也不敢欠旁人的，所以趁着去捡锄头的空档，去了隔壁冯春家说明事由，想着等收了豆子，再给冯春家补上一只鹅苗。
可冯春媳妇是个最会撒泼耍赖的，一听自己的鹅平白被人炖了吃，当即便不散伙了。
她向来跟徐嘉荣不对付，一听好肉都进了徐嘉荣的肚子，撸起袖子，吵吵把火地就要去跟他干仗。
冯春跟祝余招架不住，拦了几次，还是呜呜渣渣到了徐嘉荣家门口。
当时徐嘉荣正在刷碗，听着吵闹声，提着陶碗便去了大门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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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宋最好吃的铁锅炖大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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