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令将人请上上座,位置就在主位旁边,他对江鹤作揖行礼,“侍郎,那我们就开始了?”
江鹤略略颔首,眼见得了他的允诺,刘县令才回到主位上,把前领拽拽,清清嗓子,抓起惊堂木一拍。
啪!
“升堂!”
两列捕快齐齐口呼“威武”,把手中木杖敲得砰砰响。
一时间,百姓噤声,端肃看向堂中。翟子路几人也都正色起来,迎接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情形。
唯宋昱宁不慌不忙,好似过来赏景的,眼珠子到处乱飘,在主位旁江鹤的脸上来回打转。
不过江鹤始终没分给他一个眼神,宋昱宁自觉没趣。恰这时杖声毕,刘县令的声音肃然响起,“堂下何人,报上名姓。”
云京身体虚弱,口难多言,便由翟子路代为诉出,将名姓同来此的原由道于大堂上。
翟子路每说一句话,刘县令的眉头就皱紧多一分,最后待到话毕,他猛地拍下惊堂木,气道:“竟有如此做派的人!实在是天理难容,宋昱宁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刘县令情绪激动,脸颊充血,眉毛倒竖着,嫉恶如仇般怒斥下头立着的人,“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被众人目光锁定的宋昱宁哼笑出声,“有啊,怎么没有?”
“我想说的话多着呢。”他侧头睨向身旁人,语气瘆人,“我说这是诬告。”
“大堂之上,岂容你胡乱说话!”刘县令前倾身子,连脸色都变了变,蓦然想起堂上还有大人物,略略收敛狰狞的表情,压着脾气道:“翟子路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你觉得他家的蚕丝品质优越,无奈谈不来低价,便故意找人迫害他们,以此将人逼走,你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些有何能抵赖的!”
宋昱宁不忧不惧,反问道:“那请问大人,为何就这么肯定是我做的?”
“这—”
县令话还未说完,就被宋昱宁给截断了去,“想要与我家合作的人多的是,怎么我就非要他们家的?大人可不能乱说话啊。”
“你—”刘县令急得又开口,却再次被宋昱宁打断,他脸色都青了,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靠只言片语就下决断,大人如此草率断案,岂非蓄意偏袒?”
刘县令从被他打断话开始,心里就极不舒服,闷气郁结,止不住地窜上火气。偏今日不巧江鹤在,他还不敢太过越矩,只能压着性子听宋昱宁在那里得意洋洋的示威。
如若不然早就喊了捕快,先给他上刑,打上二十大板,如此就什么都能招了。
“本官向来断案公正,你不要污蔑本官!”
宋昱宁看他这样努力装出正气凛然的样子,戏谑乐道:“那请大人叫他们拿出证据,证明是我唆使人把他打伤的,不然这罪我绝不会认,也别想扯到我身上。”
他肯定孙家人拿不出来证据,这份自信是他自己给自己的。
宋昱宁好整以暇地阅过旁侧三人的脸,见他们听闻这“证据”二字时,脸上或青或紫,根本就是被这话噎得反驳不得,也近一步证明他们手上根本没有证据这种东西。
一时间堂下百姓的心也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到这个份上,若是拿不出证据,那确实就等同于诬告。但他们转而又想,既然敢来告状,肯定是证据齐全,谁知看向堂中三人,只见他们都一副浑然未料的懵然模样。
大堂霎时陷入死寂,忽有几道急促的咳嗽声响起,云京抚胸低咳,却好似根本压制不住。刘县令忙唤人搬来把椅子,由翟子路扶着他坐下了,情况才稍好一些。
但这小插曲并不能影响堂中案子的进程,宋昱宁拿锐利的双眸紧盯上头的刘县令,逼得他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你们可有证据,证明人为他所伤?”
刘县令心里虚,说话底气也不足。
当初状纸交上来,他敷衍了之,根本没细查。之后为了扳倒宋家,他是火急火燎就把人给喊了过来,亦没有仔细关注案子的具体情况。
不过他跟宋昱宁打交道多年,很清楚这人做事的风格,有李肃为他处理后事,肯定干干净净,绝对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他本想着这是个很好办的事情,哪知道江鹤突然跑过来凑热闹,搞得他束手束脚,刑具也不能上,还得老老实实,循规蹈矩的审案子。
宋昱宁看他们面如土色,得意收回视线,这时余光却突然瞥见抹熟悉的面容。他停下移开的目光,刚要追过去细看,便听一道润朗,若流水潺潺般通透的嗓音响起,“谁说没有证据?”
话音出自人群中,宋昱宁觅声看过去,终于明晰刚才余光瞥见的那抹熟悉身影是谁。
他紧闭牙关,手指捏得脆响不断,眼里的恨意一瞬暴涨,宋昱宁狠毒了这人,后者却一派闲散,在众人的注视下步入堂中。
“陆承渊。”宋昱宁咬牙一字一句道,面容略显狰狞。
反观刘县令就跟看见救世主一般,眼神骤然亮起,也不管江鹤是不是在场,拍案急道:“什么证据?!”
陆承渊踏进大堂,恰站在宋昱宁与翟子路三人的中间,他先是给了云京三人一个安抚的眼神,方转身看向那眼神阴鸷的人,不紧不慢道:“你真以为杀掉那些人就能掩盖你做过的事情吗?”
宋昱宁慢慢眯起眼,陆承渊又往前走一步,紧紧盯着他的脸,凌迟般缓缓道:“雁过留痕,你也不例外,宋昱宁。”
宋昱宁眉间顿生阴翳,张嘴开口,但听啪啪两声,陆承渊抚掌轻拍,成竹在胸,转过下巴,望向百姓当中。
刘县令登时撑案站起,激动眺望出去,在场诸人顺势望过,或期待或好奇会有出现什么。
唯一人不动声色,仍旧落眸在陆承渊的脸上,宋昱宁垂下的眼梢里摄出杀意,像是只存在在阴冷环境下的恶兽,伺机埋伏,掠夺人的性命。
这个紧张的当口,人群后方响起一声重喝,“这就是证据!”
只见一身材魁梧的男子按着另外一人的脖颈,如提溜小鸡似的将人半拖半拽地扯到堂前。
堂前百姓给这场面唬到,自发让开路来,两人得以从众人间通过。
翟子路看清来人面容,讶道:“李兄?”
陆承渊冲他点点头,“是二哥没错。”
“那他带来的这人是?”
陆承渊转眸向后,若有意味地淡淡道:“我相信有人认识的。”
只见原本还恶狠狠瞪着陆承渊的宋昱宁被分去注意,看到来人,眸光略动了动。
而被李二压在手里那人不情不愿地走近,抬头时忽地对上宋昱宁阴沉的脸,像是被吓到,又似是恐惧,忙把目光快速挪了开。
就这一瞬,他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却都被李二一个人按实,到底是在田里劳作的,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轻轻松松就能把人控制住。
“劳烦二哥了。”
待两人走到堂中,陆承渊率先同李二道谢,李二摆手,不在意地道:“这有啥的,就是这人滑头得不行,藏在义庄里,扮作尸体,差点就没发现他。得亏他饿得肚子咕噜噜叫,不然我还真带不来他。”
“这是?”刘县令激动走下来,到那人跟前,男子腿都在打颤,接着直接跪倒在了刘县令面前,身子不停抖抖索索。
“这位是谁,恐怕在场除了我之外,最清楚的应该是宋郎君了。”陆承渊笑着说,话却很是刺人。
他指着那低着头,抖个不停的人,朗声道:“他就是那日袭击云京的人,宋郎君以为他早就已经死了,实际上他命硬,天生心脏不在左边,而是在右边。他靠装死躲过了你们的追杀,这才被我们找到。”
刘县令愕然得合不拢嘴,陆承渊霍地撩袍跪下,拱手道:“老爷明鉴,只要问问他,就能知道一切实情!”
刘县令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就坡下驴,对那人厉声道:“这里是衙门大堂,要是敢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脑袋!”
男子一个哆嗦,俯下身,叩拜道:“不、不敢啊,老爷!”
“本官问你,你是否殴打过他?”刘县令指着旁边坐着的云京。
男子虚看一眼,胡乱点头,“是是!”
刘县令脸上露出喜色,追问道:“那我再问你,你是受何人指使?”
他话有急切,逼问一般,可男子慢慢把脑袋抵在地上,长久地没有回话。
“这里是衙门,你且大胆说,绝不会有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刘县令话有所指,瞄了宋昱宁一眼,他眼底神色晦暗难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我……”男子终于开口,却吞吞吐吐,似乎仍然在畏惧,急得刘县令冒了一脑门子汗。
“你倒是说啊!”他吼道。
这时陆承渊忽然开口,不疾不徐说:“你想想清楚,那可是要杀你的人,你还为他保密。就算你把嘴闭严实了,到时候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他还是会杀你,而这次他已经知道了你的命脉,你确定你还有逃脱的机会吗?”
他的话就像是梵钟一般,在众人耳侧敲响,宋昱宁锋利的眸光一扫过去。
然而下一刻,男子突然抬起头,眼神恐惧,伸手指着宋昱宁,大喊道:“是宋家主子逼我做的!他说如果我不做,就杀了我,还要杀我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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