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傍晚,日头渐西,小怀庄里家家户户房顶上都飘起了炊烟,现在正是午饭的时辰。
“吃。”柏清气鼓鼓地开口,啪一声把饭碗甩在木桌上,震得房梁上的灰都落了几层。
段知闲顾不上那么多,拿起碗筷就开始飞快吞咽起来。这糙米饭虽不好吃,但架不住他此时实在是饿过了头。
“你……你听着,要是想吃饱,你以后就得听我的。”柏清敲了敲旁边的空碗,咬牙切齿地强调:“我可不愿意招你为婿,要不是你爹……”
“那你把十五两还我。”段知闲毫不客气回道,“既然这门亲事你我都不愿意,干脆就此作罢,明天就去和离。”
恨恨地吞完最后一口饭,段知闲自己都心疼自己。
此事说来话长,他只不过在期末复习的时候刻苦学习熬了几个大夜,谁知道再一睁眼就来穿到了这里。更离谱的是他穿成了一个正在拜堂的大胖子。
还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摁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大响头。眼前阵阵发晕,肚里饿得要命,没力气挣扎的他被人送进了洞房才明白——敢情他居然穿成了一个赘婿!
有谁会要一个胖子当赘婿,段知闲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一进洞房的他实在饿没了力气,躺在一张破木床上开始回忆。
原来他穿成了段家村鼎鼎大名的胖懒汉段知闲,懒汉和他同名同姓,同样年龄。原来的段知闲是他爹段老五和原配生的孩子,从一出生起脑袋就有些问题,不过也算不上傻子。
段知闲从小便特别喜欢吃喝,家里有什么便吃什么,倒也不挑嘴,野菜也能吃得香,只不过他一个人的饭量顶旁人一家几口还有余,力气也大得吓人。
能吃是福,段家夫妇倒也养得起。只不过等到段知闲渐渐长大,这福气就变成了晦气。
起先是一向疼爱他的段老娘去世,再没人给他煮饭,后来段老爹又娶了续弦,生了幼弟,虽然家业越来越大,可是段知闲吃得是越来越少。他吃不饱便闹脾气,这脾气还只对他后娘发,家里家外都被他闹了个底朝天。
续弦的后娘生了坏心思,盘算盘算段知闲吃喝的银钱,说是一年能花出去百十两银子,可把老汉心疼的够呛,他这银钱可还要养小儿子呢。
段知闲二十有二,又胖又懒,娶媳妇要花银钱,分家单过也是不成,思来想去让这段老汉想起了一桩旧事。
他们可和小怀庄那个柏家定了娃娃亲!
柏家早些年败了家,如今正缺银子,于是柏老爹点了十五两银子充作嫁妆,雇了个牛车吹吹打打,被饿晕了的段知闲就这么送到了柏家成了赘婿。段老爹倒也不怕段知闲再跑回来,谁让他这儿子是个不记路的路痴。
想到此,段知闲不由得觉得唏嘘,这段老汉知不知道他把自己的儿子给饿死了,让他这个累死的占便宜穿了进来。
作为一个苦逼的兽医学生,他的毕生愿望就是安安稳稳毕业,然后回到家乡开间小小的宠物医院。奈何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自己给自己洗脑了一番既来之则安之的话后,段知闲没等多久就看到了自己的便宜媳妇——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
他闭眼眨眼,仔细再看,真是男的,没错。
苍天,他成了一个男人的赘婿!
“什么和离!”柏清气得差点呕出一口血来,“是我要休夫!”
“休就休吧,那你把十五两还给我。”段知闲两手一伸,准备接钱。
柏清冷哼了一声,这人手倒是伸的挺快。一想到这十五两,他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你等我几日,凑够了我就还你。”
“若是拿不出来十五两,那就十两也行,毕竟我还吃了你们五碗饭。”段知闲对柏家不太了解,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快就把银钱花了出去。
眼见面前人干站了这么久话也不说一声,只一双眼死死地瞪着他,像是随时能冒出火一般,段知闲一时也没了招,仔细想一想,若是自己被迫娶了个有名的胖懒汉,说不定会做出更偏激的事来。
“好了,既然你拿不出银钱,我也不着急要。咱们俩就相安无事先过着,若是有什么能干的活,我也会帮忙的,我虽然懒但也不吃你的白饭。”段知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只觉得胸闷气短,差点就要把自己憋死。他真是恨死了这一身肥肉,减肥的事刻不容缓!
说起来他倒也不是真的想逼柏清还钱,只是用这个借口在柏家有个落脚之处而已。等时机成熟了,他自会离开。
“那你等着……等我凑够了钱就给你写休书。”柏清揉了揉脸颊又噌地一声坐了回去,声音很是笃定。
段知闲无奈道:“就不能和离吗?”
他抬头望去,却不小心看到面前人红了的眼眶,心情有些沉重。柏清虽然不情愿娶他,可是好歹还有银子拿。他莫名其妙穿到了这个地方,吃不饱饭就算了,还要给人当赘婿。
“算了,写休书就写休书吧。”段知闲慢慢道。
吃完饭,柏清也没怎么搭理他,自顾自地端了碗出了门。段知闲一路目送,心中有些歉意,他不该对一个少年那么咄咄逼人的,不对,应该是哥儿。
哥儿……段知闲的脸扭曲了一下,他也是刚刚吃了饭才有空想起这事。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世界有些不同,多了男女之外的第三种性别,这里的人称之为哥儿,就是不知道和男女有什么分别。
勉强吃了半分饱,段知闲扭着肥胖的身子,费力地起了身。他估算自己现在这副身体应该有两百多斤,偏偏还生的高,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行走的肉山。身上的肉还十分虚浮,肤色也是不健康的苍白。
如今天色已暗,柏清什么回来还不得而知,这空屋子看起来空荡荡的,面积很大,除了一张简陋的木桌,两把椅子,两口木箱,剩下的就是那张破旧木床。
段知闲挪着脚来到门口,一打开门,一股凉气袭来。
门一开便是一方小院,院子坐北朝南,地势不算矮,一眼望去,不远处的山林已经有了许多黄叶,西边天空上还挂着几丝快要消失的霞光。近看院门处堆着几捆木柴,西南角那里有两间小屋,冒烟的那间应该是厨房,另一间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门口种着几株枯死的花草。
院子不大,也很干净,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户人家过得清贫。段知闲想去院子外面看看,可惜碰巧从灶房出来的柏清打断了他的计划。
有些冷了,段知闲看着柏清问道:“有空房吗?夜里总要有个能睡的地方。”他需要睡一觉捋捋思绪,怎么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活下去。
柏清瞅他一眼,早没了刚刚红着眼眶的模样,神色又恢复成了初见的冷漠。
“哥、哥!他是谁呀。”只见柏清身后的灶房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萝卜头,一边揪着柏清的衣袖乱扭,一边狐假虎威地对着段知闲瞪了瞪眼,一副急得不行的模样。
没等柏清和段知闲开口,只见小萝卜头后面居然扒着一个更小的萝卜头,只是这个孩子似乎性子胆怯,只敢躲在柏清身后偷偷观察。
“他……”柏清看了眼段知闲肥胖的身躯,见他脸色没什么波动便先弯腰去哄孩子,“他是……隔壁村养猪的,在咱们家借住几天。”
“他会吃我们的饭吗?”冲天辫似乎担心的很,“他这么胖,把咱们家吃穷了怎么办。”
“他养的猪也和他一样胖吗?”另外一个小萝卜头紧跟着发问。
“不会的,别瞎想。”柏清的脸色有些不好,说不上是忧愁还是什么,哄着两个孩子进屋玩去。
眼看着一大一小躲着段知闲进了屋,柏清这才收回目光。
“他们两个是我弟弟。这几日你别说漏了嘴。”柏清客气地说了一句,好似段知闲就真的是个住几日就走的客人。他们这亲事办的实在简陋,磕个头拜个堂就完事,两个小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出来了,都和你长得很像。”段知闲侧过身,留给柏清进屋的空间。
“家里没别的房间,你就睡这里吧,还算干净。”
段知闲瞅了瞅柏清给他指的那块地,泥巴抹平的地面,没有床没有被子,确实挺“干净”的。
屋子里就一张床,柏清三兄弟都还要挤一挤,他一个人独占这么大一块地方还算是占了便宜,段知闲自嘲地笑了笑,也没挑剔。
简单洗漱完毕后,段知闲在柏清的指示下打开了房间里的一口箱子,柏清说这就是他爹给他准备的嫁妆。
粗略地翻了翻,里面除了一些破布烂衣之外就剩一床旧被子,幸好这被子还算厚实宽大,盖下他不成问题。
大门一关,屋里就剩下一盏小小的油灯,等到柏清安顿好两个孩子上了床,最后一点亮光也消失完毕。
柏清的两个弟弟似乎很依赖他,兄弟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没了动静。
段知闲忍住腹中传来的饥饿,翻过身叹息一声,他如今这副身体总是饥饿,柏家贫困也不会供他日日吃喝。如今看来只能先挨些饿,想想赚钱法子,等赚些银钱才能慢慢制定减肥计划。
只是他初到这里,连跑两步都是问题,又去哪里挣钱呢。要是自己一睁眼还是在寝室就好了。段知闲合上眼睛,努力压住心中那股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强迫自己入睡。
……
初秋时节,更深夜凉,柏清被一声尖锐的声响惊醒。他未动作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异响似乎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从两个孩子身边挤出身来,他摸索着穿了衣服,点了油灯。
临出门时,柏清犹豫了一会儿,顺带着看了眼墙角处团成一团的被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段家那人怎么不在,莫不是趁他们睡着想偷东西跑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