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屁!你差点就没了我跟你说!”云书月虽然是在骂骂咧咧,但语气中微带哭意,“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吗!”
言散抿了抿嘴,撑起身子,上下打量着云书月,见她活力四射地破口大骂,才安心地笑了。
“我还,哪怕要一辈子,我可以一直慢慢还。”
云书月握紧拳头,正想捶打面前那个哪怕躺在床上,还咧着嘴大笑的人。
却怕又将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捶裂,她只能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言散的额头,“我是真怕你死了!”
言散收了收笑容,掀开被子,坐卧起身,用手按了按身上的伤口。他被华似雪扎得跟个木乃伊似的,也不怕被云书月看见什么。
他饶有兴致道:“每次我都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就差一口气了,但却能安然醒来。”
云书月撇了他一眼,“哼,仙女的事你少问!”
言散挑了挑眉,“好,不问这个。那你是怎么从王肆手下逃走的?他名字虽然普通,但功夫绝非寻常,甚至胜过万剑门不少弟子。”
云书月觉得言散多少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不同寻常,但只要她不承认,那言散也没办法。
她打哈哈道:“天空突降一道雷,把那爱装的都劈死了。”
言散显然觉得活着挺好,甚至有心思跟她调侃,“那江桐早被雷劈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很装?”云书月顺着言散的话反问,却突然想起一些事,“王肆死前,曾说过自己是被天机门门主派来的,你怎么看?”
言散思忖不过几秒,却一口否决:“绝无可能,天机门创立之时,门规的第一条就是‘不涉江湖事’,他们没有杀你我的理由。”
云书月却不赞同言散将话说死,“天机门或许是这样,但门主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虑,就一定会遵守门规吗?”
她还猜测道:“莫不是你与白阁主关系亲厚,你相信天机门上下,如同相信白阁主一般?”
言散没有避讳这个问题,直接承认:“我确实相信他,那是因为我们并没有直接的冲突,他做事也知轻重,往时给了我不少方便。”
云书月转而问道:“那你觉得江桐可信吗?”
言散陷入沉思,显然是被云书月的话给动摇了,拿不定主意,只能回答:“或许可以一试。”
云书月还在低头顺思路,从他们出发前往细柳庄那次会面开始,她总觉得他们身在局中,只是她还没找到那个将他们邀进局里的人。
江桐负责调查,刘家和柳家就是他给出来的;而让他们前往细柳庄则是因为两点,其一谢鑫燃选择去刘家,其二柳夫人病重。
这么看,无论是江桐,还是谢鑫燃,他们的嫌疑都不小。
然而她还有一个更恐怖的猜测,在他们发现“莲花灯台”和“沉香墨”时,或许就已经在局中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被那隐藏在暗处的人给算了进去,包括他们之间的不够信任。
云书月抬眼看向还在研究伤口的言散,“那你觉得谢大人如何?”
言散不明所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谢大人?五皇子礼重谢大人,谢大人为人亦坦荡,不似会做这种事的人。”
云书月不解道:“因为五皇子相信他,所以你也无条件的相信他?”
言散看向门口方向的目光变得悠长。
“我相信他不是因为五皇子相信他,而是因为民众相信他。假如谢大人是装的,那他能装到骗过无数人,装十数年,那我也愿意相信他就是那样的人。”
云书月:“既是如此,姑且相信谢大人可信,那江桐的问题恐怕不小。”
她将自己刚才的推测说给了言散听,言散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待她话音落下,言散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言散磕磕盼盼道:“真有这么算无遗策的人吗?若是,那江山不稳啊!”
云书月耸了耸肩,“所以嘛,你是愿意相信我是仙女,还有愿意相信世上有这么恐怖的人?”
言散真诚地看着云书月,“我可以都不选吗?”
云书月翻了个白眼,“躺下装死,华前辈和花门主总是能信的了吧,我要把她们叫进来了。”
言散才刚躺下,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闭上。
云书月就已经朝门外大喊,“华前辈,花门主!言散又吐血了!”
——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二位怎么看?”云书月跳过言散是怎么醒来的过程,直直与华似雪和花似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华似雪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与悠然自得在玩绷带的言散大眼瞪小眼,一副活见鬼似的表情。
她指着言散问道:“道理我都懂,我就想知道他那面具为什么不会掉?他为什么啥事都没有了?”
云书月这头还在跟花似霰商量“钓鱼”计策,华似雪问的问题显然她没一个是可以说出真相的,只能转过头对华似雪打哈哈。
“老天开眼,命不该绝,八字太硬,前辈你选一个相信吧!你可以怀疑这个世界,但绝对不要怀疑自己的医术!”
花似霰轻笑:“师姐,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何况是云老板身上。”
华似雪露出一个生硬的微笑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却被云书月一个问题将不满抛诸脑后。
“前辈是如何发现这细柳庄有问题的?”
华似雪自嘲道:“我一生修习医术,还真差点被柳夫人身上的蛊毒骗了。柳夫人右手的脉搏看似虚弱不堪,但我诊她左手脉时,却又强劲有力。她多半身带奇蛊,才让她的体质有异常。”
云书月也同时将自己看到的“莲花形灯台”说了出来,随后说出了自己的计策。
华似雪问道:“真的要言散假死?”
云书月点头:“对,刚好杨老板连棺材的布置好了,不用白不用!”
言散:“???”
华似雪、花似霰:“……”
华似雪将一瓶药散递给言散,微笑道:“大丈夫百无禁忌,你永存在大家心中。”
言散无奈笑笑,就着水,吞下一整瓶“似真还假散”,连杯子都还没放下,整个人径直瘫倒在床上。
三人默契地看了一眼对方,云书月假装抹泪,华似雪和花似霰同时打开房门,向大家宣布“坏消息”。
“言少侠失血过多,脾脏破裂,没气了。”
花园里鸦雀无声,只有从言散房里传出来的云书月的抽泣声。
——
农历十一月十四,宜破屋、祭祀、沐浴,馀事勿取。
要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才一个下午的时间,杨逸之就已经吩咐下人将正堂按灵堂布置好。
云书月还与众人说起不要声张,特别是言散的死因。不然按照对方宁愿浪费一个细柳庄也要布下杀阵的行为,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实则她是为了照顾言散的面子,不然等言散醒来之后,他只能选择真死或者社死了,虽然她觉得言散还真不一定介意这种事。
言散此时没穿寿衣,而是穿着一身墨色圆领袍,戴着云书月送的面具,面无表情地躺在棺材里。
云书月身穿一袭白色素衣,蹲坐在火盆前烧纸钱。
虽然这个举动没有意义,但是做戏得做全套,因为她是专业的。
她的计策不难,唯一的难点就是言散假死。但当事人不介意,华似雪有技术,也就算不上什么难题。
言散假死,云书月身边没人保护,那躲在暗处的人得知消息,就会开始涌动。
上一次被云书月侥幸逃脱,若是某人通风报信得及时,不过今夜,应该就会有人坐不住了。
哪怕那人谨慎需要验证真伪,那验证的最好时机就是今夜,而今夜靠近言散的人,就是包藏祸心的人。
倒也不是她不想用“吐真剂”,而是现实情况不允许,谁让她已经负债累累,能诈就诈吧。
天色已深,整个正堂只有打开的棺材和燃着的火盆,还有倚着棺材打瞌睡的云书月。
云书月伸了个懒腰,对着前来守夜的江桐颔首,“今夜就劳烦江老板了。”
她为了方便江桐办事,还特地在第一晚只安排他了守夜,没有让其他人在左右。
江桐随意摆手道:“小事,云老板暂且不良于行,还是早些回房歇息。”
云书月点头,就被花似霰抱起送到了轮椅上,二人往房间去。
二人看似往房间走,其实轮椅停在了云书月门前,云书月被送到了隔壁华似雪的房间,而花似霰则轻巧地隐藏在了房梁上。
果然如云书月所料,江桐确实有些奇怪。
他没有规规矩矩地坐在太师椅上守夜,也没有在火盆前烧纸,而是不停地绕着棺材踱步。
就连躲在横梁上的花似霰,也能听见他不时的长吁短叹。
他先是伸手一探言散的鼻息,又怯怯地收回手,嘴里喃喃道:“言少侠,你让我如何与白阁主交代。”
“你与白阁主一同长大,亲如兄弟,我就眼睁睁看着你这样,往后见面少不得被他挤兑。”
江桐一脸生无可恋地蹲在地上,往火盆里扔着纸钱,嘴上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他隔个三五日就飞鸽传书来问候,你让我如何跟他说?”
“我昨夜已经去信给他,说你重伤,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得上你的头七?唉……”
华似雪给言散服用的“似真还假散”不若下给夏知意那样多,所以不用银针刺激,他就能自行醒来。
原本闭眼的言散,在江桐来之前就已经悠悠转醒,听见了江桐所有的话。
恰好江桐蹲下烧纸,也看不见他睁眼。
他趁着安静,压低声音道:“这次估计是赶不上了,让他下次早点来。”
江桐听见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扔纸钱的手一顿,手上的纸钱都掉进了火盆里,反而将火盆里微弱的火苗扑灭。
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嘴里不停重复着,“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白幡被过堂的北风微微吹动着,放在太师椅上的纸钱被吹得散了一地,带来了一身不知是冷还是惊的寒意。
虽说火盆里的火光被扑灭,烛台上的蜡烛被过堂风吹灭,但有从地上积水映进正堂的微弱月光。
虽不亮,但足够让双股站站的江桐看见倒影,棺材上多了一道站起身的黑影。
他不冷不热地笑了几声,“呵呵呵呵……”
旋即双眼一翻,一头扎进灭了的火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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