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那人就提灯来到房内,在四周摸索了半晌,什么也没找到,突然,她走到了案前,一下拉开了下面的桌布,同样没发现异常,就又悻悻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周晓川正以一个高难度动作,四肢扒着四条桌子腿,使得身体离开地面。等听到关门声后,她猛地扑落下来,心脏狂跳不止。
尽管她经验老到,曾多次深入敌营侦查,练就了非凡的隐蔽技巧,但李靖樨的突然造访仍让她惊魂未定。仿佛打了一场大仗似的,筋疲力尽。
书房她不敢呆下去了,迅速从桌布下钻出,由正门离去,并小心地上了锁。没错,她是从正门开锁进来的。
周夫人有一点说错了,他们周家在皇宫里不是没有耳目,只不过,这属于绝对机密,轻易不会动用,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她刚离开书房不久,便有一个人影准时前来,重新把女皇书房的门锁换回了原先的金锁。之后,确认周围没人,她便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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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周晓川,已经绕到了水榭平台前,和来时一样,模仿了几声夜鸟叫声,引开侍卫,从平台滑入湖中,泅渡返回。
她在水底潜游许久,直到不争水榭在视野中只剩下一个食盒大小,才敢冒出头来,找到在芦苇丛里藏起来的鱼叉和抄网,伪装成抓鸟的样子,湿漉漉地爬上了岸。
水下实在太冷了,她体温流失严重,冻得直打哆嗦。好在提前准备了干衣,正在换衣时,却惊愕地发现,手腕上常年佩戴的赤色玉璧不见了。
她记得来时自己戴了的,不清楚是潜游的时候,红绳被水冲散了,还是被芦苇枝条勾了去,或者是最坏的情况,不小心落在了女皇书房里。
想到这个可能,她整个人冰立当场,牙齿忍不住打起磕来。
那块玉璧上刻着她的生辰八字,是周夫人不惜重金请寺庙高僧开光后送给她的护身符,她一直佩戴在身上。
如果不小心遗落在无为宫,非但她夜潜书房的事会暴露,连她现在伪装的身份也会被揭穿。
周晓川向来是个谨慎入微的人,但这次似乎应验了周夫人晚上的那句“最稳当的人偶尔也会出差错”,她这次真的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愤怒地砸向水面,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蔓延全身。
但这一举动突然惊扰了芦苇中的水鸟,一声响亮的振翅声让她立刻恢复了冷静。
不能慌,不能慌,先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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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一丝“内应可能还没来得及换锁”的侥幸心理,她猛吸了口气,又潜渡回去,然而看着水榭台上戒备森严的侍卫,她绝望地意识到,如果故技重施的话,很容易就被他们识破。
那样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她深知自己这次犯下的错误有多么严重。说不定会把整个周家都搭进去。
四周的水像绳索一样,牢牢套住了她的脖颈。没有星光的夜晚像山一样砸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知道自己快脱力了,蹬水的动作越来越僵硬。
这时,她突然想起父亲的教诲:只要不到绝路,就永远有生还的希望。
没错,还没到最坏那一步,还有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她必须保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思考对策。
她沉着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身体放松下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潜入水中,努力地往岸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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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水榭另一边,一条小舟也解开了绳索。
“公主,这么晚了,咱们真的要坐船回去吗?”侍女留风望着黑咕隆咚的水面,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水鬼之类的东西,心里头有些发怵。
李靖樨无所谓道:“懒得走路了,抄近路不是更快吗?你怕什么,难道怕鬼啊!”
“哎呀,公主,求你别说了,我真的很怕~~”
“那你还不赶快划船?难道想被鬼撵上?”见她缩头缩脑的样子,李靖樨抑不住发笑,但最终忍住了,毕竟还要靠她撑船。
留风无法,只能摇起双浆,忐忑地往后划。
八角灯笼摆在中间,勉强能照亮船心。
李靖樨慵懒地坐在甲板上,看着对面亮灯的水榭亭台,在视野中慢慢远去,她感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孤独。不过好在,这么多年,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大不了就找点事情做,将这股情绪适当地转移出去,明天她还是精神饱满的李靖樨。
抬头看天,今晚的夜色真的很不好,没什么观赏的必要。低头看水面更是无趣,倒是可以洗洗脚。
对了,她的鞋袜因为之前在草丛中寻找鱼竿而沾了许多泥,正好清洗清洗。
“公主……”留风前后摇摆的身子忽然慢了下来,声音变得像小猫一样脆弱。
“怎么了?”李靖樨回头问。
“你有没有感觉到,船突然变得特别沉?”
李靖樨坐在船头无奈摊手,“哪有啊,你不要疑神疑鬼了,这世上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留风咽了口唾沫,“可这船真的重了好多,我没撒谎~”
李靖樨被她说得身上凉飕飕的,强自镇定:“你就是太紧张了,自己吓唬自己。”
为了给侍女壮胆,她决定亲自示范,“你看,我这就把脚伸进水里,要是真有水鬼,就让它来抓我好了。
说着,她便把脚伸进了水中,一阵寒意袭来,这水比自己想象中的冰凉,但她咬牙忍了。
“你看,没事吧,赶紧划船,别想那些有的没……啊!”
她突然尖叫一声,迅速收回了脚。
“公主,怎么了?”留风紧张地问。
李靖樨的脸色变得惨白,她刚才似乎踩到了某种毛茸茸、像水草一样的东西。就在她以为是错觉时,那东西突然像手一样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拼命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事,快划船。”
留风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此时更是拼命地划动双桨。然而划了几下之后,她突然停下了动作,手指着对面,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语句:“水……水……”
李靖樨顺着她手指看去,只见水面上似乎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头,看到她们的瞬间,突然又沉入了水底。她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传来“咕咚”一声,留风两眼一翻,竟然直直晕了过去。
李靖樨的大脑瞬间凝固了,但这时,身后那诡异的划水声,正朝小船快速逼近,她迅速扑到留风位置,哆哆嗦嗦地夺过船桨。准备迎面对付这只“水鬼”。
但因为太紧张了,她第一下没拿稳,船桨整个掉在地上。弯腰去捡的时候,就感觉小船猛的一沉,有长了手脚的东西“哗啦”一下出水,扒到了船的侧板上,把小船都压得往一侧倾斜。
二公主听着那动静,猛地抬头,就见船心的灯笼迅速滑向了侧板。而灯笼之上,一张湿漉漉的惨白人脸,正挂在船舷上,定定看着她,沙哑又虚弱地说:“搭……搭个……便船。”
正是在水下泅渡,筋疲力尽的周晓川。
“咣当”一声,船桨再次落了地,二公主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发现,越是关键时刻,这些外力越是靠不住,还得用脚踢。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抬起一脚就朝那东西踹去。
“噢哧!”被踢到左脸的周晓川,情急抓住了她温热的脚踝,随即察觉小船要翻,又赶紧松了手,这一下子,二公主失去平衡,身子整个往后倒仰,“扑通”一声落了水。
本来李靖樨是会水的,但不知是太紧张,还是水太冷,她掉进水下时,身体竟然抽了筋,无法保持平衡。连续呛了好几口水,只能咕噜咕噜地喊救命。但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怎么也喊不出来。
“救……救……”这一刻,她连墓地在哪儿都想好了。
周晓川趴在船板上歇了半晌,察觉李靖樨还没有上来,意识到情况不妙。她连忙潜入水下,从船底游过去,凭借听力,锁定李靖樨挣扎的位置,一把捆住她的身子,把她用力往上托。
李靖樨情急之中抓住了救命稻草,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了,死命地抱住,但因身体僵硬导致动作失度,混乱中竟把她的发箍也给扯了下来。
周晓川的发髻瞬间散落,青丝铺满水面,旖旎如水草。
但她体力已经快见底了,当下顾不得暴露身份,先把人托上船再说。
“噗!”等李靖樨爬进船舱后,艰难地吐出一口水,就见那黑色的身影,也跟着想爬上来。但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竟然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透过她的动作和刚才的接触,李靖樨终于确定对方是个人,这才过去搭了把手,拽着她的胳膊,双脚用力蹬着船板,身体后倾,把她拉上了船。顺便压好了自己抽筋的腿。
周晓川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上船后,像条死鱼一样,趴在了李靖樨身上,一动不能动。
李靖樨嫌弃地挥起乱拳,捶了她一阵,终于把人给推到一边。这什么人啊,死沉死沉的,还敢占本公主的便宜。
拨开头发,拿灯笼一照,咦?还有些脸熟。
周晓川察觉到她的凝视,疲惫地转过头去,咳了一声。
李靖樨越发狐疑,刚才她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身体软软的,她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你怎么在这里?大半夜的不睡觉,装鬼吓人哪!”二公主生气地质问。
周晓川什么也不说,她在腰间提前准备了一小袋虾米饲料,翻身的时候故意露了出来。
李靖梣果然注意到了那钱袋状的东西,毫不客气地拽了下来解开,一股刺鼻的鱼腥味传来,她赶忙移开了脸,“什么啊这是?”
周晓川这才说话:“我想来抓水鸟,谁知,被水草缠上了,飘到了这里。”
李靖樨将信将疑。但她此刻实在太冷了,衣裳全都湿透,冷风钻在脖子里像刀割一样,没工夫跟她掰扯,就想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
但是看看前后两个死鱼一样的人,这船妥不了还得她自己来划。
不甘心地踹了前面人一脚,“喂,你还能不能爬起来划船?”
周晓川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有气无力道:“让我歇一会儿,等下再划。”
得,等她缓过来,她就冻死了。当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留风拖到一边,自己坐到浆位上,愤怒地摇起船来。
这恐怖的夜晚,重死人的船,甩不掉的巨婴,和倒霉的自己,以一个毕生难忘的方式,深深地刻在了二公主的脑海里。果然,这人就是自己的噩梦,有他在一天,这身份就不值得留恋。
而缓过来的周晓川,余光窃着对面的人,心中也很郁闷。
如果李靖樨不踩她那一脚,她完全可以扒在船底坚持到上岸,但是那脚突如其来的踩头,把她给呛得不行,她感觉自己再在船底呆一秒,就要溺死了,这才冒险爬上了船。
但和今晚这一连串杀头的遭遇相比,这点倒霉事,又不算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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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水鬼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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