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和跟沈清辞一起吃好了以后,就去帮寨子里的人准备今晚的鱼宴。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厨房周围的空地上已经热闹起来。寨民们搬来长长的木桌,用清水擦洗干净,又从家里端出腌好的咸菜、酿好的果酒,还有刚从塘里捞上来的鲜鱼,有的被片成鱼片,有的被剁成鱼块,有的整只腌着,等着晚上下锅。
宋天和挽着袖子,正跟着寨里的大娘学刮鱼鳞。她的动作还有些笨拙,鱼鳞溅得满身都是,却学得格外认真。沈清辞就站在不远处,帮着劈柴,偶尔抬眼看看她的身影,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暖暖的感觉,嘴角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意。
“小姐,你看你这手,都沾了腥味了。”青禾在一旁看着有些着急,还有些心疼地递过帕子。但从没见过昭阳公主这般做事,心里其实有些不习惯,担心她万一拿着刀伤到自己,也担心跟来的那些随从万一回去了会嘴碎说她没公主的样子。
然而,宋天和却不在意。
“没事。”宋天和擦了擦手,又拿起一条鱼。“你看,我这样刮是不是快多了?”
她从小在宫里长大,见惯了山珍海味,参加过无数次奢华的宴会。那些宴会总是铺着锦绣的桌布,摆着银质的餐具,侍女们穿着统一的服饰,走路脚步轻得像猫,规定她们不能出声。席间的人们笑着、说着,眼神里却藏着算计,一句话能绕八个弯,一杯酒里能喝出三分试探七分提防。
可这里不一样。
这里没有精致的器皿,没有华贵的装饰,甚至连桌子都是粗糙的木桌,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真心的笑意。大娘会笑着教她刮鱼鳞的诀窍,大叔会把刚烤好的鱼塞给她尝,孩子们会举着糖葫芦跑来跑去,大声喊着“晚上有鱼吃啦”。
这种热闹里没有明争暗斗,只有丰收的喜悦和纯粹的善意,像冬日里的暖阳,一点点照进心里,暖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宋天和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这比宫里任何一场宴会都要珍贵。
“发什么呆呢?”沈清辞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布巾,递到她面前。“脸上沾了鱼鳞。”
宋天和回过神,接过布巾擦了擦脸,脸颊微红,她感觉到,最近她和沈清辞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近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真好。”
沈清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点了点头:“嗯,是挺好的。”
夕阳西下时,全鱼宴终于开始了。长长的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鱼:红烧的、清蒸的、油炸的、炖煮的,还有用鱼内脏做的杂烩,香气飘满了整个寨子。寨民们围坐在一起,端着粗陶碗,喝着自酿的米酒,大声说笑,偶尔有人站起来唱几句山歌,引得满场喝彩。
宋天和坐在沈清辞身边,面前的碗里堆着各种鱼块,都是沈清辞给她夹的。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好吃吗?”沈清辞问她。
“好吃。”宋天和点头,夹起一块炸鱼递到她嘴边,“师父,你尝尝这个,外酥里嫩的。”
沈清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口咬住。鱼块的香气在嘴里散开,带着淡淡的酒香,确实很好吃。她看着宋天和眼底的笑意,心里忽然有些发紧,她们好像……更近了。
可是,其实她的心更加的不安了。
凌霜坐在对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端着酒碗轻轻撞了撞沈清辞的碗:“哎,你俩能不能别在我面前腻歪?”
宋天和的脸瞬间微微红了,她低下头假装喝酒。沈清辞只淡淡看了凌霜一眼,却没反驳,只是默默地给宋天和又夹了块鱼。
夜色渐浓,宴会渐渐散了,寨民们开始收拾东西,孩子们却还不肯走,围着凌霜喊着“放烟花放烟花”。
凌霜招呼寨民去仓库拿了烟花。
“走,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凌霜笑着站起身,对沈清辞和宋天和招手。“保证让你们看个清楚。”
她带着两人往寨子后面的山坡走去。那里地势较高,能俯瞰整个寨子,视野极好。寨民已经在坡上架好了烟花,几个年轻人正围着做准备。凌霜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又拿出两个杯子,倒上酒递给她们:“来,喝点酒暖暖身子,等着看烟花。”
宋天和接过酒杯,抿了一口,酒液清甜,带着桂花的香气。她靠在一棵老槐树下,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星星比在宫里看到的亮多了,仿佛伸手就能摘到。这一刻的心情特别的轻松自在。
“对了,”凌霜忽然想起什么,她看向宋天和,问道:“之前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宋天和愣了一下。
“就是我收你做徒弟啊。”凌霜晃了晃酒葫芦,之前她抽空跟宋天和随口的提了一下这件事情,让她考虑一下的,现在想起来,想问问她考虑的怎么样。
“我这流云袖,你也是见过的,能防身,能制敌,厉害得很。你身子骨软,适合学,学了总没坏处,考虑一下?”
宋天和眨了眨眼,下意识地看向沈清辞。月光落在她脸上,她正望着远处的寨子,侧脸的线条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柔和。
“我已经有师父了。”宋天和轻声道。
凌霜哼笑了一声:“师父又不是相好,还能只能有一个?沈清辞教你武功,但是又不教你打架。我这流云袖可是真本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相好”两个字像颗石子,猛地投进宋天和心里,让她一阵慌乱。她刚喝到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呛的她咳了两声,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她偷偷看了沈清辞一眼,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结巴地说:“我……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黑影急匆匆地从山坡下跑上来,是守在寨门口的随从。
“沈大人!”随从跑到沈清辞面前,神色慌张地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件,“山下传来急信,说是……说是有刺客正往这边赶来。”
沈清辞的脸色瞬间变了,接过信件,一把扯开火漆,借着月光快速浏览。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写得很急,只说了刺客人数不少,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她们来的,此刻已经过了前哨,离寨子不到十里路了。
“居然找过来了?”沈清辞眉头紧皱,,将信纸攥在手里,“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凌霜的脸色也严肃起来:“看来是我们低估了对方的势力。这寨子隐蔽得很,若非有内鬼,绝不可能被找到。”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沈清辞看向山下的寨子,那里还亮着零星的灯火。她仔细想了想,说道:“刺客一旦进村,必然会伤及无辜。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引他们走。”
宋天和的心也提了起来:“那寨民们……”
“放心,我现在就让几个靠谱的带着他们从后山密道转移了。”凌霜道:“我们现在走,正好把刺客引开。”
沈清辞点头,对随从道:“通知下去,让能行动的都集合,带上必要的东西,从西侧小路走,动作快。”
“是。”随从应声而去。
沈清辞转身看向宋天和。“今夜可能会很累,你做好心里准备。”
“我可以。”
宋天和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点了点头,心里虽然害怕,但是有沈清辞在,她就莫名安心了。
沈清辞:“走吧。”
三人快步往山下走,刚到坡底,就见几个随从已经收拾好东西在等着了,青禾原本是要回石屋睡觉的,现在也被叫醒了,正一脸惶恐地站在那里。
“青禾,跟紧我。”宋天和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嗯。”青禾用力点头。
沈清辞看了一眼天空,烟花还没放,想来是被紧急通知取消了。她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底的担心,说道:“走。”
一行人趁着夜色,悄悄从寨子西侧的小路离开。小路崎岖,两旁是茂密的树林,月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零星的光点。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身后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呼喊的声音,显然是刺客已经进了寨子,发现人去楼空,正在追赶。
“他们追上来了!”一个随从紧张地喊道。
“加快速度往前走。”沈清辞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握紧了宋天和的手,然后对着凌霜说道:“凌霜,你带着她跟青禾,还有那些有伤的先走,我断后。”
沈清辞话音刚落,宋天和直接说道:“我不要你分开。”
“不行。”凌霜也是立刻反对,“你一个人怎么行?要走一起走。”
“没时间争了。”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们的目标是她,我必须把他们引开。你带她去安全的地方,等我汇合。”
沈清辞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给凌霜:“拿着这个,去云栖寺找智空大师,他会收留你们。”
凌霜看着她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她坚定的眼神,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用力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
凌霜拉起宋天和的手,又对另外几个随从道:“跟我走。”
宋天和看着沈清辞,眼里满是担忧:“师父……”
“我很快就来。”沈清辞打断她,伸手轻轻拂了拂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温柔。“听话,跟凌霜走。”
说完,她不再犹豫,转身对剩下的几个随从道:“你们几个,跟我来。”
他们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吸引刺客的注意。
宋天和站在原地,看着沈清辞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疼得厉害。她想跟上去,却被凌霜死死拉住。
“别任性。”凌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你现在跟上去,只会拖累她。”
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刺客的怒喝。凌霜不再多说,拉着宋天和和青禾,一头扎进了更深的树林里。
宋天和回头望去,只能看到远处隐约的火光和兵刃碰撞的声音。她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沈清辞,你一定要平安。
她在心里默念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夜风,冰冷地落在手背上。这一次离别来的太突然,她很害怕再也见不到沈清辞。
她当然也愿意相信沈清辞不会有事,但是眼泪不听话,她担心沈清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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