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卢拉已在约西卡待了大半年,虽然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海上度过,但不妨碍人们已将他视作约西卡的一员。
阿尔菲先生会经常和他交流顺便教他些航海的知识,每当这个时候,德里克都会气呼呼地问为什么不直接请教他。已经过了那么些时日,卢拉自然知道德里克的心思,但保证知识来源的渠道增加信息的广度对他而言更重要。
那个名叫汤姆的水手没被辞退,但被赶下了拉吉号去到另一艘客船上,听说比起拉吉号,那里工作轻松了不少,想来汤姆也不会太生气。
至于德里克,则在水手们的簇拥下,对卢拉的示爱更加肆无忌惮,以至于卢拉经常分不清那到底是示爱还是调侃。
星历654年7月23日,夏,此时的拉吉号正停靠在海岸,最近他们刚远航归来,可以享受半个月的假期用来补给和休养。德里克撺掇着卢拉一起去爬山,晚上一起在深山里看星星,但这方案被卢拉无情地拒绝了。
长久的海上航行使他疲惫不堪,去深山看星星?别吧,哪里的星星不是星星?在家里看一样。
卢拉摆了摆手决定蜗居在家里,他最近实在太累了,总是外出过群居生活,他非常需要待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享受私密。
可惜好景不长,才到下午,房门就被叩响。此时的卢拉正穿着单衫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阅读布拉德近些日子寄来的信,他蹬了蹬脚边的德里克,让对方去开门。
被蹬了的德里克无奈地瞅了眼卢拉,直起身搂了把对方的头发,毫无意外地获得卢拉嫌弃的神情后颇有些得意地去往门口。
“哦,副手大人,阿尔菲船长委托我让你做件事。”
敲门的是德里克长年以来的马屁精大卫·泰勒,他看上去既兴奋又忧心忡忡。
“什么事?”德里克挑眉。
“有个加急的海运,阿尔菲先生去不了,这次打算任命你做船长完成出海任务。”
“我?船长?”德里克惊讶地叫出声,听到声响的卢拉也放下了手中的信。
“对,你知道的,阿尔菲先生很怕老婆,他老婆不同意他回来没多久就再次出航,毕竟这次我们已经离岸一个多月,”大卫乐呵地眨了眨眼,宽厚的臂膀上挂满汗水,看的出来他来得很急,“但商会那边是重要的大急单,这回是帕特里克先生的,运往赞特港口,你知道的,帕特里克先生的单子一向不能拒,只要拒了一次,后面他都将放弃选择你。”
“这么重要的单子,为什么不阿尔菲自己来?”卢拉悠悠走上前,疑惑地蹙起眉,“据我所知,七八月的这条航线不怎么太平。”
卢拉这么说不无理由,阿尔菲提前跟他说过相关知识,七八月是暴风雨来临的时间段,同时他的精灵感知也在告诉他那片海域的自然流向不平静。
“是这么说,可挑战往往就是机会!”大卫兴致勃勃地大声说道,“德里克,你要是完成这单,说不定就能顺势成为船长,要知道阿尔菲先生本来就打算退位,你何不抓紧这个机会?”
说完,大卫用汗津津的手握住德里克的手上下兴奋摆动,男人身上的海腥味也随之散发。
德里克扬起眉笑笑,略微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说得没错,那老东西确实该退位了。”
“那您的意思是……”
“通知其他人,我会去。”
“太好啦!我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叫你老大啦!”大卫高兴地在原地蹦了三下。
“别太高兴,还早。”
“是是,我知道,但是这不下一次启航你就是代理船长了吗?”大卫吐了吐舌头,缩缩脑袋,在得到德里克一个爆栗后离去。
看着大卫的身影缩成一个小点,卢拉退回房内开腔:“你要当船长?”
“对,佩服我不?”德里克眨了眨眼。
卢拉撇过眼:“你做得到?”
“怎么做不到,我又不是没遇过暴风雨,几次都是我掌舵。”
“真的?”
“真,不然我怎么做上副手的,”德里克边说边坐在卢拉身边,捞起卢拉的头发暧昧地抚了抚,“总算没了咋呼管我的,这不赶紧找机会好好表现下我的魅力。”
“停,”卢拉没脾气地扯回头发,有些尴尬地缩到沙发另一角,“就没人教你说话别那么直接吗?你天天这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当逗我玩的娱乐项目。”
“我也没办法啊,我不直白你也听不懂,不是吗?”德里克委屈地眨了眨眼又靠了过去。
“喂——好——我知道了——别闹……”
两人的嬉闹声逐渐淹没在了约西卡燥热的夏季。
时光流转,星历654年8月3日,大海很不平静,浓黑的天空正倾倒着瓢泼大雨。海水混杂着雨水一遍遍冲刷着甲板,水手们浸湿了衣衫在甲板和船舱上忙碌。
“左满舵,左满舵!”
“大浪!大浪!”
“别说这些废话了,我知道,但你没看到船帆无法变向了吗!”
“我知道,该死,想办法拉直它!”
嘈杂的抱怨声和指令声此起彼伏,船舱内的水手正慌忙向外排水,在副手室算完星象的卢拉施施然经过此处,悠悠施了个咒语。
“哦,天呐,干净了,感谢大魔法师!”一个疲惫的水手连忙感激。
“不,没什么,这只是暂时的,我想待会儿这儿还会充满海水。”卢拉边说边往楼梯口看去,门外巨浪滔天,海浪宛如巨兽要将船只吞噬殆尽。
“呃……”水手们互相大眼瞪小眼不知作何应答。
“你们继续努力,我去找找德里克。”卢拉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衣服,越过人们往前走去。
“等等,上面很危险,魔法师大人如果你不识水性很容易掉入海里就死了!”其中一人急冲冲地制止卢拉。
“是吗?”卢拉闻言歪了歪头,“我看未必。我觉得德里克不怕我这一点麻烦。”
船长室内,德里克握住船舵恼火地瞪着大卫。
“就一个船帆被搅住而已,让你们分清绳索砍断支索这么难吗?”掌舵的德里克双臂肌肉鼓胀甚至冒出了青筋,黑色的头发粘连在一起黏在脸上。每一声狂风呼啸,都能看到德里克的脖颈连带着胸腔的经脉清晰震动。
房间外,巨浪正伴随着暴风好似鬼魅女妖般与船只形影不离。此刻明明是下午,天却浓黑得比夜还黑,深蓝而不可见的大海张开了它深不见底的恐惧,它在等待着暴风的投喂。
一个巨浪,船差点侧翻,但德里克及时转舵,微微调整身姿的拉吉号躲过了暴风的侵袭。
“我知道,但是现在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而且外面还有雨水糊住眼!”大卫近乎嘶吼地大声解释道。这没办法,现在风与海的声音太大了,他不扯着嗓门根本听不到声音。
“那你来,我去!”德里克不耐烦地想要把舵交给大卫,他腰间的短刀发出亮光,不同于其他水手,他有十足的把握能跳上桅杆砍断支索。只要砍断支索,他就能让船顺风而行,接下来的难题就迎刃而解。
“我怎么行!天呐!老大!”刚接过舵的大卫就没稳住身形,直接被旋转的舵带着身体在船舱内扭了两圈麻花,要不是德里克及时反应伸出手抓紧了舵,他可以继续陪着船舵跳圆圈舞,“不行,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要转哪里!”
大卫急得脸上浸满了汗。
开什么玩笑,这船舵可不是什么普通人都能抓得稳,这可是要和狂暴的大海来互比力气!
“就停在这个位置就行了,你想办法稳住身体可以吗?!”
德里克绷紧胳膊上的肌肉,皱眉咬紧牙关,他不是不知道这很勉强大卫,但如果这个时候大卫不掌舵,那么船帆那边的问题没人解决,拉吉号必定会沉下去。
虽然就算船沉下去,他也有办法保证大家都不死,但如果可以,他还是想保住拉吉号,他正着急回家……
海浪咆哮,黑色的巨浪高高举向天空誓要撑破天地,它狠狠地扑向拉吉号,狂风卷起海面淹没整个船只,但这阵狂风离去,拉吉号就又出现在下一个海浪上,它就好似顽强的浮木,永不会沉没。
“老大,这样不行!我们想办法弃船吧!”大卫着急地呐喊。
“开什么玩笑,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德里克眼神坚定,他一只手帮大卫稳住船舵,另一只手开始脱下上衣。湿哒哒的衣服拧在身上,脱起来很困难,但他必须快点。
“老大,你想干嘛?!”大卫惊得睁大眼睛。
“给我抓稳!”德里克咆哮着命令,他连撕带咬得三下五除二脱下衣服,把布条连在船舵和旁边的柜门上,“现在你能抓稳船舵了吧!”
说着他缓缓松开了手,大卫咬紧牙关抓紧船舵,虽然有了借力,但船舵在他手里仍然很重,他手掌通红不敢卸力。
“差……差不多。”大卫有点欲哭无泪,但他仍得坚持。
“行,那你稳住,我很快回来。”
“啊?!”
不等大卫反应,德里克就光着上身消失在了黑色的雨里。
天呐,疯子!大卫崩溃地抓紧船舵,手心摩擦的力道仿佛要让他破掉几层皮,他只能祈祷德里克快点回来。
雨声似海妖哭号般恐怖,呜呜又猛烈,将浓黑的卷云拖入深海。大卫透过窗,能看到几个船员正扒在甲板上紧张地拉紧绳索,他们被汹涌的海水一遍遍冲刷,每一下呼吸都仿佛求生的奇迹。
该死……该死……我可不能在这里结束!
大卫血液涌上脑浆,拼尽全力拉住船舵,他身体侧倾,脚也试图紧紧绷住地面,但地板早已充满了海水,滑溜溜的只能让他脚底不断在上面打滑。
忽然,幽幽的光亮进入了大卫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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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暴风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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