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月下再会

晚间寒风凌冽刺骨,阮娴走出大殿许久,竟是没能缓解半分燥热。

莫不是醉了?

那这具身子酒量未免太差了吧!

她不过浅酌几杯,何至于此?

也不知走了多久,阮娴晕乎乎地捂着脑袋,只觉步伐愈发沉重:“还没到吗?”

“公主莫急,就快到了。”

阮娴闻言不由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看向四周。

那宫女不知将她引到了何处,只见周围修竹环绕,假山堆叠,几盏宫灯明明灭灭,两道身影在碎石小径上无限拉长。

她不太熟悉皇宫的建筑分布,可既然是偏殿,按理来说应当不远才是,怎会绕到这偏僻之地来?而且一路走来,她似乎一个人都没看到……

额间的汗愈发密,浑身的燥热逐渐引起四肢的酸痛,阮娴的呼吸都变得格外吃力,头昏目眩地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

那宫女转身,却对她的异状视若无睹,只是双目空洞地催促道:“公主莫急,就快到了。”

新月初悬,淡淡月辉穿过层层竹叶,女子的脸隐藏在一片阴影里看不真切,像午夜梦回时来索命的鬼魅。

恐惧霎时窜上脊背,阮娴欲转头就跑,可本就使唤得不怎么流利的双腿此刻更是无力,她还没跑出这幽曲的小径,便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

可即便她如此狼狈,那宫女竟是毫无反应,呆呆愣在原地,好半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机械地朝她走去,四肢僵硬宛若一具受人牵引的木偶:“公主莫急,就快到了。”

阮娴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撑起身子,磕磕绊绊地续上逃离的脚步。

她完全不明白今日是何人设局,为何设局,设什么局,她只知道,自己绝不能束手就擒。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口中还不断喃喃重复着一成不变的话语,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身子却越发不听使唤。

紧锣密鼓的心跳声和极速上升的体温渐渐夺走了她所有的感知,口中的求救也逐渐淹没在耳鸣中,到最后,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喊出声来。

四肢百骸开始痛,像是被岩浆侵溶。

眼前泛起金光,像是被日光包裹。

……完了,撑不住了。

阮娴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可扑面而来的却不是预料之中的疼痛,而是一阵熟悉的松雪香气。

在彻底坠入混沌的最后一刻,她感受到的,是一个阔别已久的温暖怀抱。

夜宴开场前,在宫人的通传声中,江明徵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重重叠叠的人影,迈上高台,正襟危坐。

他听见身旁隐隐约约的窃窃私语,似乎在议论许久未露面的公主竟变得沉默寡言,与传言中的跋扈飞扬截然不同。

江明徵顺着众人的议论朝她看去,不由失笑。

不像阮娴,却偏偏像她。

恬静温和,锋芒内敛,不说话时像一尊清冷的瓷人,出世离群,不食烟火。

可他当然知道,她只是阮娴。

酒过三巡,款冬的耳语将他带离喧闹的殿堂,冷风吹散了几分酒气,也吹灭了他不着边际的错觉。

他将纸条置于提灯的烛火中焚毁,正欲返回席上,却在此时,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阮娴?她怎会来此处?

江明徵微微蹙眉,定睛一看,原是有宫人将她往这个方向引。

他吹灭手中提灯,躲进修竹假山后的阴影,静候二人离开。

可不多时,竟生变故。

听到她的呼救声,江明徵意识到事情不妙,立时探头观察,只见阮娴一边求救一边跌跌撞撞地逃开,身后之人穷追不放形如鬼魅。

他选择此处,正是因为此地偏僻,掩体多,无人经过,可想而知,若是有心之人欲行不轨,阮娴的境遇只怕是不容乐观。

江明徵扶着假山的指节不自觉收紧,隐隐泛出没有血色的白,不待过多斟酌,身体先一步作出决定。

他身影一闪,快步朝后绕去,往另一个方向候着她,待她从身前经过,便拦腰一揽,将她扯入黑暗。

假山怪石之间远比他预料中更狭小逼仄,两副身躯不得已紧紧贴在一处,天寒地冻,他却感觉到暖意从怀中融入心肺。

“来、来人唔唔——”

因为力竭,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他怕她出声泄露影踪,轻轻覆盖住她的嘴。

江明徵不知阮娴如何判断出她是被人所救,而非被人劫持,竟完全不做挣扎。

这倒也好,免去他解释的功夫,省事不少。

这方寸天地间霎时安静下来,静得他甚至能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胸腔中那失控的跳动。

粗重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掌间,似乎是她逃跑时吓得狠了,江明徵的手指不自在地动了动,刚想放手,却听到外头愈发清晰的脚步声。

“公主莫急,就快到了。”

那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不知何时已近在咫尺,江明徵屏住呼吸,覆在她脸上的手更加贴紧,柔软的触感在掌心蔓延开,他忽而察觉到什么,蹙起眉暗自心惊。

怎会烫成这样?

她患病了?

方才在席间,似乎未见有何异样……

怪不得,几步的距离,再怎么娇弱,再怎么恐惧,也不至于如此气喘吁吁。

走神之际,他的手不由松了几分,谁料下一刻,掌心竟传来丝丝凉意。

湿软的触碰从手心一路传回大脑,江明徵宕机了一瞬才不可思议地反应过来,颤颤地蜷起手指。

他垂下眼眸,试图判断阮娴的状态,虽然目之所及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可结合她的遭遇,他也猜到了大概。

有些人为达目的,什么下三滥的招式都使得出来,下药之类的手段,他早已屡见不鲜。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躲得过有心之人的算计,却败在误打误撞自投罗网。

外有豺狼,内有虎豹,一时间,他竟反倒成了进退维谷的那一个。

江明徵冷静思索片刻,迅速想到对策,判断着她脖颈的位置,不动声色抬起手,掂量着距离和力道,准备一记手刀将她击晕。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手的那一刻,怀中之人却动了。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的方位上,专注地计算着下一个落点,同时又防备着外面的人,屏息敛神听着四周的动静。

一时不察,她竟忽然拽着他的衣襟将他往下扯,同时踮起脚,在目不能视的昏暗中精准无误地吻了上来。

炙热柔软的触感顷刻麻痹全身,江明徵浑身一僵,只觉一道惊雷从脑海中炸开,紧接着心脏也如她那般失了控。

她蛮横地咬了一口,在他吃痛之际趁虚而入,他被唤回几分理智,急急收回手,挡住她企图更进一步的野心。

手掌堪堪将她分开,虎口上又传来剧烈的痛楚。似乎为了宣泄她的不满,这一次她用了狠劲,疼得江明徵倒吸一口凉气。

细微的响声在这寂静角落里被放得无限大,霎时引来了宫女的注意,还未远去的脚步声急急转向,又朝此处靠近。

“公主莫急,就——”

忽然,宫女的声音戛然而止,江明徵望着一片虚无的黑暗,心中巨石沉沉落地。

“大人,可以出来了。”

不出所料,外头是款冬的声音。

江明徵抽手,不仅没成功,撕扯之后反而更痛。

他默了默,又问:“情况如何?”

“只此一人,如何处理?”款冬原本躲在暗处望风,见他插手公主之事,先在周围探查了一圈,确认没有埋伏,才放心打晕这宫女。

“交给苍鳞卫,余下的无需我们插手,自会有人处理。”

“是。”

在他答复之后,又是一阵诡异的静默。

危机暂时是解除了,可这更大的麻烦要怎么收场?

出于对这副容貌的怜惜,他难得好心多管闲事,谁成想,竟把自己赔进去了。

让她只当是错觉……可以吗?

江明徵心中五味杂陈,惆怅地叹了声气,无奈道:“如今已然安全,不知殿下可否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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