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上清宗的例会结束后,陈烨留下何宣意询问起小月白的情况。
陈烨与何宣意从大殿边走边说,两人并排着往闻道轩去。
“从她醒过来到现在,有一个月了吧?”
他一手抚须,转头对着身边的师弟。
何宣意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点了点头说:“现在都是二月中旬了,她是正月前几日来的,自她醒来,是有一月出头了!”
两人停在游廊,看着园中树木抽芽,花草含苞,一派春意盎然。
“她还是夜晚出来,白日歇息?”
“是啊......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何宣意听师兄说起这个就是愁。
庄月白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只是,她从醒来那日起就颠倒了作息,只在夜深人静时出来活动。
只要她晚上出门,何宣意总会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漫无目的绕着缥缈峰一圈又一圈地走,不说话,也没有任何交流。
偶尔遇到晚上月辉大盛,她会在忘忧斋的亭子上枯坐到天亮。
何宣意就在亭子下面打坐陪她。
到了破晓天光微亮时,她就回卧室睡觉。
姚齐思从他师兄那儿知道了庄月白晚上会在缥缈峰上走动,他就带着丹朱几个跟在庄月白身后尾随,远远地跟着也不去打扰,几个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
“今日小师妹多看了这棵树一眼!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那个灵兽看着可爱,小师妹应当会喜欢,咱们去多抓几只放在这边吧!”
......
她像个木头人,身边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不能让她多看一眼,露出一个笑容。
不吃饭!不交谈!不思考!
何宣意每隔一天就会趁她睡着潜入她的房间,给她喂下一颗阮掌门留下的灵丹,即便她不吃饭,这颗灵丹也能保证她身体无碍。
灵丹里的药材还能去除她体内的污浊,保持筋骨强健、清心明目。
陈烨很难看见何宣意如此愁眉苦脸,他有点好笑:“愁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现在只是行走在迷雾里,找不到方向!你要带着她找到她的路,有了方向,才会有希望。人啊,只要心存希望,那她就能活的好!”
“方向?她现在封闭自己,怎么找到方向呢?”
“这就是作为师父该做的第一件事啊!帮她找到方向。”
陈烨今日留下何宣意不只是关心庄月白的情况,他还有重要的事要跟何宣意商量。
“阿意,魔气这段时间开始在仙界大肆扰乱百姓生活,它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潜行在暗处了。你要尽快解开她的心结,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眉头紧皱,现在魔气已经从暗处转向明处,无论人间界还是仙界,两界许多普通百姓都受到了不同程度地侵扰,他需要何宣意在暗处收集情报信息。
不是没有其他可用的人,但是,他们都不如何宣意让他放心。
“师兄,这两个月多谢你包容我的任性妄为!”
何宣意这两个月全心全意的照顾小月白,外面的事关心的太少了,今日听师兄说起魔气又在扩张,自己却毫无所觉,心里真是惭愧。
陈烨拍拍他的背,安慰他:“无事!师兄现在还顶得住!何况,我见过月儿那孩子,是个好苗子!她心性坚毅,小小年纪就能手刃仇人,咱们上清宗就喜欢这样正直勇敢的孩子!好好培养她,以后仙界排名一定有她一席之地!我不会看错人!”
说到最后,他满脸笑意的看向何宣意。
何宣意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师兄,你跟我说说这两个月外面的情况吧!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去开导她了!”
“好!”
陈烨带着何宣意走进水榭的湖心亭,两人沏上茶,陈烨细细跟他讲了这两个月从人间界和仙界收集来的消息。
情况比何宣意想的还要严重。
“自正月来,仙界各地已经发生了十来起魔气迷惑百姓的事。灵宝派管辖的中洲,燕乐门所在烟波城,还有.......咱们上清宗管辖北郡,这只是被我们发现的。一些百姓受到迷惑后不自知或者他本身就想要借助魔气的力量,所以,暗处应该还有更多魔气在蔓延。再往后,百姓伤亡会更多,魔气会越来越强!”
他把茶盏往何宣意面前一推,又给自己倒上一盏,接着说:“仙门各派都有弟子在各自管辖境内游走,尽可能杜绝魔气的滋生。但是......收获甚微!”
何宣意接过茶在手里,看着陈烨有些迟疑地问:“那......天工派和灵宝派,他们对修好伏魔碑有把握吗?”
陈烨抬头看向湖面,他握着手上那盏热茶站起身,转身看向湖中青鸟悠闲嬉戏,语气郁郁:“没有!伏魔碑被毁坏的程度超出我们的预期......灵宝派只能暂时用符篆延缓它的崩裂,但是具体还能留给我们多少时间,一年、十年、还是二十年?谁都无法确认!魔气还在不断扩张,我们只能尽早做出最坏的打算去应对!”
何宣意心中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沉的他快要喘不过气:“师兄!大家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陈烨笑了笑,看着何宣意担忧的眼神,他点点头宽慰地说:“是啊!自我仙门诞生以来,多少次经历生死存亡,多少修士俊杰慷慨赴死才换得我仙门与人间界百姓平安,生灵繁衍!这次,也会如此!”
“是!我上清门规:虽千万人吾往矣!”
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人间界呢?那边如何了?”
陈烨拿着茶杯坐回来,给自己再倒上一盏茶。
“乱了!齐国一位姓郑的将军于正月在临州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向着上京一路打过去了。周围几个小国趁着齐国内乱侵占了边境许多的城镇。还有一些流匪在各地自立为王......”
他看着何宣意一脸的惊讶:“与你之前去看到的大相径庭了吧?这其中又有多少是魔气导致的呢?”
“我两月前就在临州那一带,月儿也是临州人。当时那位将军在民间威望很高,百姓交口称赞。”
说到这里,陈烨叹了口气:“哎!战乱,对百姓来说是最残酷的!我只希望魔气没有掺和在其中!”
何宣意反复思量之下开了口:“师兄,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陈烨正色说:“嗯?你说!”
“是关于月儿的心结......”
直到太阳高悬正空,何宣意才从闻道轩出来。
他在游廊上正好遇到李君琢抱着两个锦盒往闻道轩去。
李君琢今日穿的黑色练功服,衬得他面如白玉,身形挺拔如青松,不过十六的年纪,已经和何宣意一样高,只是少年人身影还略显单薄,但看着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啊!
两人一碰面,何宣意先跟他道了谢:“君琢师侄,多谢你那日找到我徒儿。”
李君琢抱着东西不好行礼,只能弯腰回礼:“何师叔恕我不能行礼之罪,那日遇到那位小师妹也是偶然,当不得师叔谢。”
何宣意随意挥挥手,不在意地说:“哪里那么多繁文缛节!你这是要找掌门?”
“是,昨日我父亲来上清看我,带来很多中洲特产。今日特意送给大家尝尝!”
李君琢看向何宣意带着迟疑问:“我也给何师叔和小师妹准备了,多谢师叔送给我的剑谱。只是......不知师叔和小师妹什么时候方便,我好给你们送来!”
何宣意见他连小月白的都准备了,心里高兴:“等你今日晚课结束就来吧!我在忘忧斋等你。你先去掌门那儿吧!我走了!”
李君琢目送何宣意出去,抱着锦盒转身去找陈晔。
何宣意心事重重地踏进自己的院子。
他一边想着仙界各地发生魔气外泄的事一边不经意地看了眼小月白的房间方向。
往日白天都会紧闭的房门,今日没有关好.......门还开着一条巴掌大的缝隙。
自从小月白被周俊之送回来之后,只要何宣意有事离开院子,他都会给院子设下禁制,只有庄月白可以自由活动,外人是不能进的。
何宣意有点好奇,今日她没有睡觉吗?
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缝隙里,披散着头发穿着白色寝衣的小姑娘安静坐在圆桌边。
她闭着眼微微昂起头侧身对着门的方向,脸上有一块门缝里照射进来的正午阳光,稚气未脱的脸上,阳光把小姑娘脸上细小的绒毛映发光。
圆桌上有新鲜可口的糕点、永远冒着诱人香味的饭菜,但是她只是孤独地坐在桌前,好像在享受从门缝隙里不小心漏进来的阳光。
明明白日外面的风光更好,太阳更温暖,花草更香,可你为什么不愿意走出来呢?
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害怕呢?
何宣意没有去打扰她,他拿出陈晔给他的一叠纸张,转身走上亭子,翻开这一沓大小不一笔迹各异的纸页开始挑选他需要的信息。
他想,眼泪和遗憾终将成为她成长的刻刀,即使是暗夜里的光,一样会引导她走向未来。
岁月长河里,四季永远轮回。
冬季的确残酷又漫长,但它也一定会过去。
就像今日,春光正好,鸟语花香。
屋子里的人在光斑中睁开眼,瞳色在热烈的阳光中呈现出琥珀色,她像是有所感应一样看向门的方向。
缝隙外面的世界是她不能涉足的地方,因为她活着的每一刻都是偷来的。
她偷偷地感受久违的阳光,偷偷地感受活着的美好,太阳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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