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第戎的黄昏，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司屿站在家族酒庄的地下室里，指尖拂过一把琴身光洁的大提琴。这里曾是他祖父最爱的静思之所，空气中弥漫着旧书、松香和陈年橡木桶交织的独特气息。
他刚结束和里昂大学，物理学教授的邮件往来，对方对他提的 “跨维度共振理论” 很感兴趣。说起来这不是空谈，这理论的源头还是他在地下室里发现的那幅画 —— 不久前他刚刚回到第戒，整理爷爷旧物时翻出来了一副被包裹严实的江南水墨画。
画里画的是江南烟雨朦胧的长街空巷，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暗，墙根长着青苔，雨丝是用淡墨扫的，晕出一片朦胧的灰。整个画面静得很，静的仿佛能听见雨打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却又空得发慌，连个躲雨的人影都没有。
画作右下角用铅笔写着个署名 J.X.S，却总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牵引感，像有根细丝线在悄悄拉着他。
甩开杂念，他开始调试琴弦，就在试图达到一个完美的音准，而将弦轴拧到某个微妙的角度时，怪事突然发生了。
“嗡 ——”
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倒像是直接在他脑子里炸开的低沉共鸣，震得他太阳穴微微发疼。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像被人揉碎似得，扭曲着裂开，又飞快地重新拼拢。
一个清晰得不可思议的画面，占据了他的脑海
那是间满是艺术感却有点凌乱的公寓，画架靠在窗边，上面搭着一幅没画完的油画，颜料管散在桌上，连地板上都沾了几滴没擦干净的油彩。一个青年盘腿坐在地毯上正低头看着手机，面前摆着一碗吃了一半的泡面，就在这时青年突然抬起了头
最先撞进司屿眼里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还带着点自然的薄红，本应该显得魅惑的眼型，却因为瞳仁偏圆又亮得像浸了浅光，睫毛长而密反还有着浅淡的卧蚕，反而显得有些乖巧。
手机里传出来的男声显得有点油腻，隔着 “空间” 都能听出出那股刻意的热络：“寻声啊，明天画展开幕式结束，你别急着走。我组了个私人聚会，来的都是我的朋友和圈里的大佬，到时候给你介绍认识认识？我安排司机让他去接你，不用你自己跑。”
青年，也就是江寻声，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裹着礼貌的调子，还带了点恰到好处的疏离：“谢谢赵总好意，可明天结束后我们学校小组要讨论毕业作品，时间实在赶不上，下次吧，下次我请您喝茶。”
“小组讨论有什么要紧？” 那男声拔高了点，带着点不悦的意思，“寻声啊，你们不明白这机会多难得，是我看重你才让你来，外边多少人想挤都挤不进来……”
“谢谢赵总！但真不行啊。” 江寻声打断他，语气里掺了点无奈像在跟长辈耍赖，眼神里却全是敬谢不敏的清明，“我们导师出了名的管得严，要是缺席讨论，毕业答辩都得受影响，您也知道，我这毕业大事耽误不得嘛。”
司屿怔住了，这种超自然的连接太离奇了，他像个被按在屏幕前的旁观者，能清楚看到江寻声脸上的表情，甚至能感受到他语气里藏着的敷衍，还有那点压不住的厌烦 —— 就像在应付一个总缠人的亲戚。
赵景明还想再说什么，江寻声突然 “哎哟” 一声，声音里满是慌张：“赵总不好意思我泡面汤洒了！流到地毯上了，得赶紧擦，先挂了啊回头我跟您赔罪！”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利落的挂断了电话。世界瞬间清净了不少。
江寻声手机一扔，整个人往后一靠，瘫在地毯上长长舒了口气。
他拿起叉子搅了搅那碗安然无恙的泡面，叉起几根面条又放下，小声嘀咕：“认识大佬？怕不是羊入虎口吧…… 这赵景明天天黄鼠狼给鸡拜年，烦死了！”
声音清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那股鲜活劲儿，就算是抱怨，也显得活泼有趣，不像画风那么清冷孤寂。
大概是拒绝了赵景明心情大好，江寻声无意识地哼起了一段调子，旋律轻快，手指还在泡面桶上随着节奏轻轻敲击。
地下室里，司屿下意识地跟着那脑海中萦绕的旋律，用指尖轻轻在琴弦上拉出了一个对应的低音。
嗡——
连接那头的江寻声动作猛地顿住。他皱着眉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又侧着耳朵听了听，“嗯？幻听了？” 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又伸手拍了拍耳朵，“难道这破公寓闹鬼？还是我这几天画稿子画疯了，精神出问题了？”
司屿没出声，只是看着画面里那个青年 —— 明明有点怕，却还忍不住四处打量，像只被惊到的小猫。
他看着青年那副又怂又好奇的模样，下意识地又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
嗡——
这次脑海里的声音更响，江寻声听得真切。他腾地从地毯上弹起来，抓着抱枕胳后退了两步，紧张地扫着房间各个角落，声音都拔高了点：“谁？！谁在那儿？别装神弄鬼的！我跟你说啊，我、我从来不怕这些东西！”
最后那句明显是硬撑，声音都有点发颤。
司屿终于没忍住，轻轻地笑了一下。但他很快收了神色 ——他发现这连接好像不太稳，画面已经开始有点闪了。他试着集中精神，往那片空无里传了个清楚的念头：你好，寻声。
没出声，就只是纯粹的意念传递。
可这连接好像扛不住这么复杂的信息，只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嗡鸣，画面闪得更厉害了，挣扎几秒后还是慢慢淡了下去。
在连接彻底断了之前，司屿看到江寻声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神色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嘴巴微微张着，脸色也变得更红润了些。
地下室里，异常的弦鸣消失了
司屿放下琴弓，走到那幅 J.X.S 的画前。画里孤寂的空巷，和刚才那个鲜活的会吐槽抱怨，怕“鬼” 还会硬撑的年轻画家，凑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反差。
看来，这场意外的“意识共振”，揭开了一个远比他想象中更鲜活有趣也更为复杂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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