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绀珠第三5

但,不管赴宴本质如何,去给人过生日,总该备一份生日礼物的。

在这方面,李知微捉襟见肘。

倒不是没有钱,他目前的经济还很宽裕,只是不知道送什么,裴照元有一万零一个传说,一万个是假的,还有一个来自裴见濯口中,他讨厌兄长,总不说好话,更别提分享什么喜好趣闻,李知微只知道他喜欢花,喜欢酒,喜欢光艳鲜洁、奢侈精致的一切一切,和世上每个风流潇洒的贵族一样。

要怎么样的奢侈,才可以让他回顾?

总不能用金子打个屋子吧!这样一点也不风雅,这东西倒是可以送给裴见濯,面对裴照元,李知微胆战心惊、步步为营;可面对自己的情郎,李知微心里雀跃、欢呼,他才不在乎送什么礼物给裴见濯呢,他觉得自己送什么裴见濯都会喜欢的。

人在被爱的时候总是很敏锐,想着想着,李知微竟然笑了,心事化成一阵热流,暖洋洋地睡着了。

六月份上的功考,没人再问李知微买题。

昭文院的气氛很微妙,大家恨不得多长出一只眼睛,观望院中三个有子的李姓宗室谁头上有紫气,但望气之术太难了,大家只能通过蛛丝马迹的圣心判断。

李景毅和王竑率先搞出个大乌龙,抓李知微没抓成,反倒顺藤摸瓜,把裴见濯打出个好歹。裴照元还没说什么,长宁公主反不乐意,频繁入宫,她和皇帝兄妹二人在先朝相依为命,感情甚笃,公主鸾驾前脚刚入宫,王竑便上裴宅负荆请罪,过了几日,更上书请辞自己身上羽林统帅的虚衔。

他本来就老了,六十来岁年纪,不可能继续上值领兵,衔头却从未去掉,他一直都是羽林的最高统帅,因为这象征着一种荣耀,他在含光门前护佑仁宗皇帝当居首功。可他说要去掉,皇帝就同意了,把原来的副职转正。

李景毅算输了一城,但他血缘又近、身份又尊贵,再加上裴照元当年在羽林时也受过王竑的教导,见面则口称世叔老将军,十分恭敬,并没有报复的意思,因此还是炙手可热。

李重宪则算是后来者居上。

他因祖父获罪的关系,众人觉得他赢面不如李景毅,可李景毅粗莽,他文雅,素有儒行,在学院中风评极好,年年功考都是甲等。李景毅自毁长城,他则长袖善舞,再加上妻族郑氏乃是山东豪族,与崔、范几家同气连枝,在士林中美名传唱,仿佛大绛有了他便有了未来。

据说崔氏的族长还准备从博陵动身来永乐城看看外甥——他的外甥是裴照元,醉翁之意,自然在李重宪的前程。

只可惜今年科举出题时,李重宪的妻叔,昭文院学正郑安不知怎么着,出的题总不好,不合皇帝的意,成了开朝以来头个被退回的出题人,颇失颜面。

这是不是皇帝对郑家的敲打?

总而言之,他两个还是平分秋色,各领风/骚。昭文院里还有跃跃欲试的李氏宗亲,暂时没有合适的孩子,但想想皇帝春秋鼎盛,应当也不急过继,于是回家努力耕耘,弄得射课上嘴唇发白跌下马来,医生一来,肾阳不稳的名声便传扬内外,功考自然也无法参加,直接得了个丁,等八月重考时再拿这个等第,便要留级,第二年功考再如此,便要掉下一级。

不过,拿甲等不容易,拿个丙等通过还是简单的。昭文院开院以来,也只有那么一位学生有过如此光辉战绩。

第三个符合条件的人,李知微。

放榜是六月中旬,白日起惊雷,长廊上,学生们来来去去,有些人不服,拿着卷子问老师评第缘由要再次核对,毕竟除了明经式的填空默诵,别的都很主观;还有些人十分满意,当即便撑伞离开,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伞面别着家徽,像花圃,一个缩小的朝廷。

李知微悄悄打了个呵欠,把自己的卷子一折,收进袋中,静静等雨停。去年他考的是丁,今年得考丙,不然就得跌穿地心,毕竟黄字已经是最末等了。

好在结局如他所愿。

书科考试上墨点斑斑,史论大义科答得好,作论时便刻意离题万里,最后又小心拽回来一点,经、策二科亦如是。

李知微把他和裴见濯的桌子最后擦了一遍,趁雨停的功夫走出门去,发现姚时止等在门外。

在昭文院读了一阵书,他双眼神采更甚,笑时露出一口白牙:“知微!”

放榜日不上课,大家都穿着随意,只有李知微和姚时止两个人还穿着院服。李知微颔首笑应,因不想被他问,所以率先发难:“就要放假了,你回吴兴恐不便利,不如趁此机会逛逛永乐城。时候不早了,我——”

天已经很热了,最后一天不上课,室内没有存冰,室外则炎热更甚,姚时止额头沁汗,李知微虽面色不显,却想快速结束对话。

谁知姚时止打断他:“你陪我吗?”

李知微不意有此一句,眨两下眼:“这……恐怕不行。”

姚时止竟像控诉似的:“知微,那天早上你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一直到考试前几天才来。我帮你请假,学丞问我你请多久,我都说不出来。”

李知微道:“家里有事,耽搁了。”

姚时止问:“你和善思什么时候回来住?还有这几天你在哪里,他们说你家离学院特别远,可你这几日来的都很早,是在附近赁屋吗?租金多少?我也想到外面去,这里规矩太多了,什么都不许带、不许用,晚上都不给点灯。”

雨过天晴,蓬莱宫顶上现出一桥雌霓。

李知微道:“我住在朋友家,不要钱。”

姚时止问:“你哪个朋友?”

李知微笑而不语,实则姚时止只要再仔细观察一下,就可以看见他眼下微黑,颜色不深,但对于他的肌肤来说,稍微一点憔悴都很明显。

可姚时止不敢看他,又不甘寂寞,询问道:“善思的病怎么样了?”

李知微住在岳家,每天早上刻意很早起,来造成这种居住在附近的假象,让人想入非非:“好多了,再开学时,我便带他回来住。”

姚时止呵呵一笑:“那好啊,我一个人太无聊了。他是不是不大出来,我问别人他长什么样,大家似乎都没见过?”

李知微随口应道:“嗯,他小孩子怕生,不曾带出来。”乌云又聚拢起来,他怕再下雨,倒不是没伞,就是不想湿了鞋、惊了马:“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你若嫌天热,不想出门,藏书楼也是很好的。”

“裴宅仆从如云,没人管他吗?”姚时止忽然开口,“孩儿这么黏你,以后要是离开你了,怎么办?”

李知微果然停步,欲盖弥彰:“我没说过我住裴宅。”

姚时止说:“他们都说你和裴见濯关系很好。”走近,低声:“他们都说,你在学院里酿酒,是裴见濯给你顶罪。”

李知微声色微肃,退开一步:“个中事项,具已查明,若有不服膺的,大可上告有司。我回去了。”

姚时止喊住他:“知微!”

李知微没再停步,心里厌烦他,姚时止紧赶慢赶追上来,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我这几天到孔先生那里去,听他说起你,说你、说你上次‘箕子之明夷’的作业还没交呢!”

哦,这个,李知微倒是写了,因为平时不做课业也会影响最后的考核等第,李知微今年要拿丙,所以非暴力不合作:每个都做,就是做不好。

只是还没来得及交给孔明达,就被李景毅的搜查打断了。

功考都结束了,说这个也没意思,他从姚时止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想这人真是个火炉子,手心竟密密麻麻全是汗,一下子濡湿他半边衣袖。

很轻巧,很不在意:“喔,我忘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绀珠第三5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六十二年冬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我寄长风

狩心游戏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父凭子贵
连载中云枝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