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争吵不休,虽未动手动脚,却被倒地的赶山人抓住了逃跑的机会。
这都能吵起来?他心道这真是天赐良机,便匆忙爬起来,准备开溜。
正当赶山人擦掉脸上的血,灰头土脸要跑路时,两个方才还在争执的人突然异口同声道:
“站住....”
“站住!”
狼王的耳朵敏锐地动了两下,而天帝的反应更快,他取出隐在衣袖里的小石块,向赶山人的膝盖砸了过去。
“啊呀——!”赶山人被打的脚步踉跄,狼狈地栽了个大跟头。
“两位豪杰,饶....饶命呐!”
这时,他才意识到面前这两人绝非善茬,于是他在肃长琴脚边跪好,把背着的行囊全部摊开在地,颤巍巍道:“这是我带的全部粮食,都给两位豪杰,求....求你们放小人一条生路!”
肃长琴瞥了一眼布袋里的米粮,摇头道:
“不够。”
“什么?”赶山人错愕地仰视着他。
因昨日的挖宝之约,他特地背了袋足够普通人家吃三个月的粮食前来,眼前这村夫却说不够?这不是狮子大张口吗?!
肃长琴淡淡地审视着他:“想要我放你生路的话,就在此处跟我一起等。”
“等....等什么?”赶山人是真怕了这反复无常的村夫,只得白着脸,听从对方的号令。
肃长琴在原地踱步,他虽身穿布衣,一头如瀑的发丝却泛着清幽的荧光,倾泻在身后,仿若沉溺池水的含苞睡莲,冷而静,朦胧的遥不可及。
“等你们的人来,你要助我引他们进山,我要你们手上所有的粮食。”思虑半晌,天帝沉声道。
听见这话,站在一旁的诸骁立刻对他要进山的行动表达不满:
“他已经交出了东西,你又何必进山犯险?”
趴在他胸前的了了也点点头,用密音传达:陛下,小狼说的没错,他们人多势众,个个凶恶.....
但它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肃长琴傲然打断:“我说要全部粮食就是全部,一粒米都不能少。”
听他这么坚持,诸骁的脸色有些难看:“你这是贪心,会给自己招致灾祸。”
“我贪心的事,不止这一件。”肃长琴回过身,深深地望着他焦躁的面容,坦荡的扬声道。
诸骁,朕是很贪心,朕贪得无厌,不仅想用那个女人拴住你的人,还想霸占你的身,取得你的心,要你日夜想着朕,想起朕的时候就会抓心挠肝、心猿意马....想起朕时,就会像朕此时此刻一样的心痛....
“你....!”诸骁被他怼的十分憋屈,却还是忍住恼火道:“听话,你先回屋里去,这里交给我,有我在,不论他们有多少人,我都不会让你受伤。”
听着狼王郑重的承诺,天帝心中一动,抬眸问道:“你不气我贪心,还想保护我?”
他能看出小狼很气很急,就算这样,对方仍把他的安危放在最先....
身为妖族首领,诸骁的一言一行却不似阴险善变的妖孽,他不屑于任何下作肮脏的手段,他有情有义,为了上万族群,他肯在天庭卑躬屈膝,忍下屈辱....如今,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村夫,即便已眼盲负伤,他也会挺身而出。
他生了一颗有血性、顶天立地的狼心,恰是这颗心,热切生猛、赤诚真切,让肃长琴牵挂了数百年。
“是,听话,回去。”诸骁抓过他的手,想把人带进房屋里。
“我不要。”肃长琴推开他,微抬下颌,宣告道:“我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
顿了顿,他又低声补充道:“狼君若真想帮我,就藏在暗处,等待时机。”
“你怎么这样犟....”
就在他们争执不休之际,山路上突然冲出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的往茅草屋的方向赶来。
“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来了——!”远瞧见那队人马携带的旗帜,鼻青脸肿的赶山人当即叫出了声。
肃长琴闻声后眼神渐寒,他抓过诸骁的手腕,就将人推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琴天,你疯了,你真要以身涉险....?”诸骁哪知一个村夫的力气这样大,被塞进草堆里,他愕然低吼道。
“嘘....”肃长琴用白皙的手指按住他的嘴唇,笑得明艳动人:“你静静地听好戏便是。”
说罢,天帝就转过身,拽住赶山人的衣领,迈着从容慵懒的步伐,带他站在了那支队伍的前方。
天际浮过,使苍冷的深山变得灰暗,一道雷电闪过,照射出赶山人头领的面貌。
他身型佝偻,和手下们一样背着褐色行囊,头缠赤色布巾,脸上有烙印和诡异花纹交叠的图腾,全身上下带着一股阴邪气。
“洪老三,你怎么搞成这样——?!说好的宝物在何处!”看见被肃长琴抓在手里的赶山人,头领拔出长刀,怒声质问道。
“大、大哥,他,他就是我昨天禀报过,要带、带我们进山的人....!”被叫做洪老三的赶山人僵笑两声,回答道。
头领站在原地,打量着肃长琴:“你真的能带我们进山?”
肃长琴并未理会他,而是抓住洪老三的后颈,放慢语调:“原来你叫洪老三,也好,黄泉路上问鬼讨要东西时,也记得报上姓名。”
“什、什么?”洪老三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肃长琴推到了头领脚下。
“这位头领,你们的队伍里,出了一个叛徒。”
“你说什么?”头领的脸变得青黑。
肃长琴指着摊在地上的粮食,哑声道:“就是他,为了独吞山里的宝物,天还未亮,就到我家门前,先用这些米粮利诱,要我带他进山....”
“我说山路陡峭凶险,要等头领来才能定夺,不肯带他去,他就拳打脚踢,险些打断我一只手,还说要烧了我的草屋。”说着,他撕扯开衣袖,露出刚刚被诸骁握得青紫的手臂,一字一句道:
“他还说,待找到宝物发了大财,就先割掉头领你的头,再剁碎拿去喂野狗。”
“他含血喷人!大哥,大哥我没有啊....”洪老三万万没想到肃长琴会使出这等招数,他赶忙抱住头领的大腿,辩驳道:“我跟了您这么久,绝不敢独吞宝物的大哥!”
他们这群赶山人虽是强盗恶贼,但内部却规矩严明,一旦发现有人私吞财物银两,就会被拉出去砍断手脚,丢进河里喂鱼....要是坐实此事,他就没命了!
注视着散落在地的粮食,头领的神态阴鸷至极,他抓过洪老三的衣领,怒道:“那你为何私下把粮食给他?”
“是他!是他逼我的。”洪老三面目惨白,咬紧牙关道。
看他解释不清,头领一言不发,便冲众人挥手,示意他们把人带下去斩首。
“大哥,且慢。”这时,赶山人队伍里又站出一名蒙面男子,向头领抱拳道:“洪老三胆小怕事,不像是会私吞的人,我等应当盘问清楚,以免....被他人利用。”
“没错....!是他污蔑我....他、他口说无凭!”见有人替自己说话,洪老三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
看到对面突然变了风向,肃长琴镇定如初,他抬手拢起散在前额的发丝,金色瞳孔间布满杀意,不疾不徐道:“口说无凭,那便搜身好了。”
他话音刚落,胸前的小灯灵就用密音恨恨道:陛下,那贼人砍掉了我的尾巴,缝进了衣裳里!
听见它的话,肃长琴扬起唇角,美目微凛:“他窝藏的宝物就缝在衣裳里。”
“你们,把他的衣裳给我撕开!”头领气得牙根发痒,指着洪老三,厉声下令道。
眼见一帮人上来撕扯自己的衣衫,洪老三顿时脸色惨白,望着肃长琴的表情就像见了地狱的修罗。
“你....你这个村夫,好毒好奸的心!大哥,你莫信他啊....!我跟了您这么多年的....大哥——”洪老三激烈地挣扎着,撕心裂肺的嚎叫道。
头领阴着脸转过头,一言不发。
“三哥,你既是清白的,就让兄弟们搜吧,只有搜了,才能证明这个村夫的话是假的啊!”
这时,那名蒙面的赶山人扑上前,从身后扼住洪老三的手脚,而后冲身旁的众人喊道:“快——!快来搜呐!”
见此情景,其他人犹豫片刻,而后一拥而上,扒开了洪老三的衣衫,乱糟糟的吼叫声、怒骂声中,只听到一声衣帛破裂的声响,有大量的银元撒在地上,映出了众人错愕的表情。
“好啊你....洪老三,你竟然,真的藏了这么多私钱,你——你这个叛贼!”
看见撒了一地的银元、晶莹剔透的珠串,头领的脸气的铁青,对准洪老三的脖颈,扬起了手中的砍刀:
“老子杀了你——!”
“大....哥....”
他手起刀落,洪老三还未来得及争辩,他的头便当场落地,还有几缕猩红的血水溅到了肃长琴脚下。
他没有躲开,亦无半点惊恐,而是负手定定地站在原地,用清艳的美目盯着洪老三的尸首,仿佛只是在看一只被碾死的蚂蚁。
“把叛徒拖下去,快点!”头领擦掉刀上的血,扬声命令道。
“是....是,”
其余被吓呆的人们回过神来,连忙把地上的死尸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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