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之前何曾真见过她发火呀。”沈婳伊同样心有忌惮。
房内的二人正挨在一处不知所措时,外头就传来了清晰响亮的巴掌声,还隐约带有女子啜泣的声音。
沈婳伊一见大事不妙,忙推搡着碧纹道:
“你还不快出去拦着她!她待会儿把人打坏了可怎么办!”
碧纹下意识连连摆手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呢,我怎么出去劝她!”
“哎呀我现在要是能走路的话还用得着唤你去吗,你赶紧想个借口拦住她呀!”
沈婳伊火急火燎地猛推了把碧纹。等碧纹跌跌撞撞赶到庭院里时,正碰上赤红霄在教训手下弟子。
喜爱玩闹的孟怀玉一见自己娘亲被打,当既就被赤红霄那恶鬼般的模样吓得哇哇大哭。
她的哭声极是尖亮刺耳,靳金玉怕赤红霄迁怒到自己女儿,赶忙捂住了女儿的嘴。
碧纹一看事态严重,慌乱之下也顾不上想什么稳当的借口了,顺嘴胡诌道:
“红霄姑娘不好了!小姐她咳血晕过去了!”
“你说什么?”
赤红霄闻声回头。碧纹对上了她那宛如鬼煞的狠厉双眼,只能哆哆嗦嗦地重复了一遍:
“小姐她吐血了!”
“你们都给我等着!”
赤红霄当既弟子也顾不上训了,放下句狠话复又冲回房里。碧纹忙追在她身后,眼见赤红霄人进了房内,听见沈婳伊连忙吩咐道:
“快把门锁上!”
碧纹心领神会地先行堵住了门,让人寻来铜锁把她们锁在了房内。
“你别生气,别生气。你气消了再训人,你不要用那恶鬼似的神情对着我……”
沈婳伊慌里慌张地想要劝下她,为了让她有反应索性连眼眶都跟着湿润了。相识这样久,她其实极少见到赤红霄发火的样子。
赤红霄不发怒还好,一但生了气,沈婳伊居然由心底生出了恐惧,她明白若真动起手来,她根本是打不过赤红霄的。
沈婳伊越想越怕,很快就兀自低头哭了。她此刻居然连拥抱安慰她的气力都没有,只是低喃道:
“红霄,你不要用那眼神吓我。你别吓我,别吓我,红霄……”
赤红霄恍若一下子从火中掉进了水里,被冷热交织间迸发出的水汽笼罩得晕头转向。
她愣神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水中的温度,伸手想要触碰她,沈婳伊却本能性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赤红霄无奈地看着她那惊弓之鸟的胆怯样,缓和了嗓音道:“既然这么怕,为什么要在我气头上让我过来。”
“我不想你罚人罚重了,也不想你气恼到失控。”
沈婳伊见她柔和了些许,随即也安下心来。她用眼角余光怯怯地试探她,转过身来同她解释道:
“是我让他们去帮忙筹备过节的东西的,你若怪他们不上心,那就先来怪我吧,是我自己不长心眼……”
“今日闯进我房里的不是普通的刺客,而是身手矫健的卫临。他本就是这块的行家,功夫普通的人如何能拦得住他。你那些弟子已经尽力了,莫要过于苛责他们……”
赤红霄始终沉着脸默然不语,过了好半晌才低低开口道:
“婳伊,你可以说上许多道理和缘由,但这些都不能让我安心……”
话一出口,她想要之物已真切明了。
这回换作沈婳伊无话可说了,哪怕她知晓赤红霄盛怒的背后是无法被填补与安放的恐惧,但对着这份恐惧,她同样也无可奈何。
这份不安就算源自于她,但她无法给予赤红霄对应的安稳。她们都不过是在世事前尽力而为的普通人,有太多能力之外的事情无法决断。
二人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久到赤红霄的理智尽数回归,她才把话题扯到了今日所发生的事上:
“这次卫临是为了什么事前来找你?”
沈婳伊缓缓解释道:“乐坊司被裁撤的事我阿舅已经知晓了,他派卫临来只是想告诉我,既然京城的事情解决了,我不如早日到大沽去专心打理商帮的生意,替他多谋些钱财。
你也知道我阿舅一直想拉拢我,我手上握着的生意他都想插手。这事儿我也阻拦不了……”
还不待赤红霄听后开口,沈婳伊就紧着补充道:
“今日令我最生气的倒不是我阿舅同我传的话,而是那卫临。他既想传消息,用什么法子不好,居然直接不打招呼地闯进我房里。”
“上回他也是这样夺门而入的!可上回好歹还是在议事房内,这回他居然溜到我卧房里。若是那时撞上我正在更衣可如何是好?
他实在太没有分寸了!真可惜这回叫他跑了,之后妻君你若撞见他,必须给我取他的狗命!”
沈婳伊的这顿发泄成功分散了赤红霄的心思。赤红霄应允下来后,神情正经严肃地问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大沽?”
“怎么也要端午后吧。”
沈婳伊知道赤红霄肯定会陪她回去,因而特地附加了一句:“等妻君你把镖局的事情打理完了,我就跟你一起动身。”
“我明白了,婳伊。”
“你不用太担心我,红霄。我阿舅这回传的消息在我意料之中,真正吓到我的只是那卫临。”
“我明白,他这个不懂礼数的小人,下回我见他定要先废了他那对招子。”
赤红霄温柔地把沈婳伊揽进了怀中。两人把事情说开后,情绪都平和了不少,暂未起什么不悦争执。
眼见房内的二人无甚动静了,碧纹在外头察言观色了许久,见赤红霄一直没有出来的意思,把外头的锁默默开了。
当下天色渐晚,碧纹开锁后顺道去了庭院那儿,把围聚在那儿的剑虹门弟子先驱散了,省得他们到了饭点还得饿肚子候着。
一直惴惴不安的靳金玉看众人皆散去了,心思才略微安定了些。
此时已过了她守卫的时辰,靳金玉先牵着泪痕未干的女儿回了房,寻出手帕擦净了女儿脸上的眼泪鼻涕。
孟怀玉见她没有抱怨亦或埋怨她一句,盯着靳金玉红肿的脸颊,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娘亲,我是不是又给你添乱了。对不起,娘亲……”
靳金玉虽没回话,但眼中并无责怪之意。今日宅院内突闯进来的刺客与自己的女儿并无关联,自然怪不得她。
但往日里因为抚养女儿所累下的辛苦、寡居的辛酸,却又是无法当既消除的,女儿也无法替她解决。
孟怀玉见她没反应,只是道歉道:“对不起,娘亲……”
“这不是你的错。”
“但我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娘亲,若没有我,你就不用活得这么辛苦了……”才止住泪水的孟怀玉顿时又哭泣起来。
靳金玉深知自己的心中有一汪苦涩,苦到并不好同他人诉说。但闷在心里终不是办法,她发觉自己还是想说,哪怕是对女儿说也好。
靳金玉对她倾诉的同时,也没顾念着一定要摆母亲的架子,就仿佛孟怀玉并非只是她的女儿,而是与她相伴生活的友人:
“小玉,别这么讲。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若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娘知道娘之前总是哭,但哭也不是因为有你才哭,为娘只是哭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起来。”
“娘一直很努力,却苦于没有旁的出路,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只是劝我改嫁。
今日的事你莫要怪陈掌门,至少她给了娘亲一个机会,给了娘亲一个出路。娘事情做不好,她生气罚我也是常理。”
“娘亲,那日你和吴大妈、杜姐姐说的话,其实我都听见了。”
孟怀玉边擦着泪水边吐露道:
“我只是不敢醒过来说话,因为我知道我给你添麻烦了……娘亲,若没有我,对你来说是不是会更好?正因为有我,所以你才不方便改嫁,你不嫁人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
她这话一出,靳金玉才猛然意识到她的女儿已经到了自己会想事情的年纪。
哪怕她的女儿眼下说不出什么高深的道理,但不代表她看不清事、听不懂话。她往日对他人说的那些苦处与无奈,原来女儿全记在了心里。
她忽然感到无比抱歉,低着嗓子同她解释道:
“你不要这样想,那都是娘骗人的。娘知道在人前,拿着孩子当借口比自己说主意更管用。那是娘骗人用的,娘不该这样用……”
“自你父亲离世后,为娘就知道这世上再难有男人能像你父亲那样和娘青梅竹马,彼此间知根知底了。娘不想去结识那些不知底细的男人,我只想我们母女二人自己也可以过得好好的。”
“娘不想仰人鼻息,让外人介入我们的日子,所以……是娘自己不愿意再寻男人。我自己不愿意,还拿你做借口,也没问你想不想要个新爹爹……”
靳金玉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敞亮了,孟怀玉一样也实诚地回答她:
“我不要新爹爹,我只想娘你能过得开心,能少因为我哭……”
“小玉,其实娘没怎么为你哭。娘只是哭自己,哭天命无常,哭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
娘要真是个有大能耐的女人,娘就该跟陈掌门一样,就算白手起家也可以活得滋润。我若是个有能耐的母亲,我的女儿就不用跟着我四处奔波了……”
“为什么一定要有能耐,没能耐就不行吗。”
孟怀玉一知半解似的地挠了挠头:“只要娘亲你可以开心,就算没能耐也不要紧,娘你再嫁人再做什么事都不要紧。我只想要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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