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留下来只会让你分心,但这阵子在军营里,大家谁不知道她为了照顾你,诸事都亲力亲为,不喊苦累。”
“她以情待你,想换的当然也是你的情。你不仅不愿给,争吵时还总是埋怨她。你一个劲想推开她,一心还往好好那边凑。你让她怎么不难过,怎么能放下好好不提呢。”
“王爷,我知道你们的婚事是圣上与旁人定的,你可以对她没感情,也可以随意憎恶她。你若是憎恶,派人把她强绑回去也行。她就算是在半路上自裁死了,你也可以大方去娶下一个……”
赤红霄说完了自己的心里话后,最终也把话转化为了对梁永安的发问:
“所以王爷,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你既然明白了自己与好好再无可能,可眼前有这样一位用心待你,舍下所有荣华也要与你相守的妻子。你愿不愿意用真情待她,只取决于你自己在不在乎真情罢了。”
“男儿再如何豪情壮志、四处闯荡,也终有年长体衰的一天。盛年时你可以豪气干云,但最后是谁陪你走最后一程,你自己想想吧。
王妃她需要的是你的情,你恍若未闻,只知道拿道义搪塞她,这并不能显得你多体面厉害,只能显得你薄情寡义……”
赤红霄把想说的话都放下后,心中也知晓忠言逆耳的俗理。
没人爱听逆耳的话,哪怕梁永安身为权贵脾气再好,赤红霄也不爱干放下实话、还傻乎乎等着梁永安当即发怒的蠢事。
因而话一说完,赤红霄连离开的借口都没找,鞋底抹油地溜没影了。
她才不管梁永安之后到底要怎么做,反正他身为王孙、身为夫君,就算狠心要把傅柔姝逼上绝路,旁人又能多说几句?
说来说去都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事,许多人赴炎附势,也只会跟着梁永安一同批判傅柔姝矫情胡闹,并非贤妻。
世上多少凉薄客,就宁愿这样冷落与埋怨自己的妻子,不懂真情可贵。赤红霄越想越为之动容,早从梁永安的家事联想到了自己的悲喜。
“我若为夫,我的妻子愿舍下荣华安稳、一心寻我而来。我又怎会心狠冷落她?我一定珍之重之,再不会轻易与她分开……”
她在呢喃中说尽了自己的心事,也不懂是自己想当夫,还是自怜自己为妻的失意,兴许两者皆有。
她并不在乎那所谓夫和妻的身份,她真正想要的只有自己的心意被得以珍重,不会被沈婳伊轻飘飘地丢开。
她凭什么要甩下她,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该甩下她。哪怕沈婳伊占尽了道理,但事后回想起来,她也仍旧抑制不住地觉得她薄情。
她此刻的失意,竟同那傅柔姝是一样的。她们都有那愿为情爱抛却一切的孤勇。就算傅柔姝真的气量狭小、无理取闹,但她们的爱与恨一样浓烈。
又没到走投无路的那一步,为何要安然接受被轻飘飘舍下的结局?至少沈婳伊面临的境遇比梁永安严峻,至少,至少……
至少她埋怨她的同时舍不得怪她。
不论过了多久她都只有这点子出息。
在那之后,梁永安果真没和傅柔姝吵闹了,他居然真的把傅柔姝留了下来。赤红霄正好奇梁永安究竟是怎么对此松口的,但没过多久,就传出了傅柔姝有孕的消息。
这下傅柔姝不论是出于对丈夫的体恤,还是出于对孩子安危的考虑,都不得不离开了。
直到傅柔姝有孕离开的消息传出来后,赤红霄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就是梁永安所谓的“真情计”。简单通俗,直接有效。
毕竟梁永安身为一个被惯着长大的权贵,往日里向来都是别人哄着他来,哪儿有他好声好气,想法子去哄人的?
只要他在嘴上放出想要修好的意图,缓和一下神色态度,把该做足的做足,傅柔姝简直巴不得顺着这台阶下,哪儿会同他计较什么。
这下有了孩子,他就更多了重光伟的理由把她劝回去。傅柔姝再如何胡闹,也只会爱屋及乌,不忍牵连孩子在军营里受苦。
傅柔姝走的那天,赤红霄恰好途经过梁永安的寝帐。她远远一瞧,发现梁永安对傅柔姝的离去竟笑得无比舒心且灿烂,简直让她咋舌。
她诧异梁永安的“真情计”竟这般不沾风雅柔情,全无话本里丈夫想通后,会和妻子互诉衷肠、互解心结的路数。而人间的林子这般大,原来她还有这么多古怪的鸟尚未见识。
赤红霄正感慨的时候,替傅柔姝打点行囊的侍女在经过她身侧时,忽然翻着白眼啐了她一句:
“闪开点!我们王妃如今是有身孕的人了,少盯着她看。”
“啊?”
赤红霄一阵云里雾里,那侍女斜视着她时就仿佛在看什么恶心的秽物,居然掩了口鼻对她说道:
“军营里谁不知道你脑子不清楚喜欢女人。王妃来军营后,你成天就好盯着王妃看,连他们两口子吵架你都得站在一旁,别以为旁人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我们王妃身份尊贵、为人正派,怎会跟你这种恶心不清的人拉扯在一起。我劝你识相点,再若盯着王妃,小心王爷削你的头!”
“??……你你你!”
赤红霄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被她这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憋得心堵不已。她怒不可遏、正欲发作,但那侍女却眼尖脚快,甩下话就跑远了,哪儿会留给她发怒的机会。
赤红霄就跟咽了只苍蝇吐不上来一样,对着傅柔姝远去的马车骂骂咧咧地找补埋怨道:
“什么人呐这是……好大的脸,呸!我还看上你呢,自作多情!呸呸呸!谁成天专门盯着你看呐,连我夫人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俗妇。
你就抱着你家那蠢如木头的夫君啃吧,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活该你你你!谁沾你谁晦气!”
赤红霄留在原地兀自咒骂了好一会儿,直到傅柔姝的马车消失了都还在喋喋不休。她心下气恼得不行,就差没想冲上前直接给梁永安一拳。
傅柔姝的误解虽可恶,却让她再度回忆起了夫人的好。原来怎么都忘不掉的,而时日又过去多久了?
就连傅柔姝离开这件事也是后话,她已经许久都未曾听闻沈婳伊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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