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骆家

沈婳伊应准之后,骆妙琼随即推门而入。她一进房,便眼尖地发现了沈婳伊红肿的双目尚有未干的泪痕。

骆妙琼倒是好心,柔声下来问她道:“二小姐,您怎么了?是换了新地方不适应,所以才难过吗?”

沈婳伊见她问起,索性就着这场景搭台演起了戏来。她惆怅着神色哽咽道:

“我自小在闺阁中长大,身边要么有娘亲相陪,再不济也有侍女,何曾独自一人过?眼下这情景,东奔西跑不说,唯一的侍女方才还走了,舍下我一人,叫我怎么能不难过呢……”

“二小姐莫担心,您若是寂寞,可随时来寻我,我就住在您左边那间房里。”

骆妙琼放下安慰的话后,顺手便在她床头挂起了驱蚊用的灯盏。沈婳伊继续絮叨着伤神话道:

“说来你也许要笑话,我虽是这么大个人了,但少有独自一人过。身边就算有兄长,但男女大防,他又忙着自己的正事,能抽出多少时间陪我?

他们全都只顾着自己的事,何曾在意过我们的伤心。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沈婳伊摆出一副可怜的姿态,说着就又开始泪流满面。骆妙琼在沈玉谨手下领了照顾她的差事,如今沈婳伊这样一哭,不想法子把她哄好,今夜怕也不好交差。

骆妙琼被迫留了下来。为了把沈婳伊哄到床上安睡,她只好把自己的许多贴己事都回答给了沈婳伊,以求能让她放下顾虑,多些惺惺相惜之感。

在二人你来我往的互问互诉中,沈婳伊才知骆妙琼是附近鹤鸣县的知县之女。

骆知县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朝廷给的俸禄本就不多,他还爱散去家财周济贫民,弄得家中几乎一贫如洗。

骆妙琼虽是独女,但碰上这样一个父亲,自小到大也没过上几天富贵小姐的日子。

为了维持家中生计,让生父尽可能省出银两周济流民,她自小便和奶奶母亲在家事上亲力亲为,甚至连粗苯的手茧都早早累下了。

沈婳伊对此好奇问道:“骆大人既这般勤政爱民,又怎会蹉跎近二十年都还只是个七品知县呢。”

“这就是我父亲骨子里强硬的地方。”骆妙琼的嘴角压不住苦笑的弧度。

“他待百姓虽好,但在官场内却是个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的倔人。他出身清贫,在官场上只能靠自己摸爬滚打,苦忍苦熬。”

“官场上那些阿谀奉承、打马虎眼的恶事,他一件都不沾不做。他顶着这样的倔脾气,这些年来也不知惹了多少同僚,谁又会记得提携他呢。”

沈婳伊连连感叹。可如今自己这副光景,比起骆知县,她更好奇的只有骆妙琼的品行心思,因而讲完了家事,她的话头又不免撇回了骆妙琼身上。

一番交谈下来,沈婳伊才得知骆妙琼虽是官家小姐,但骆知县却并无意拿她做交换利益式的联姻。等她长到岁数后,骆知县便想把她许给自己早亡的同道兄弟家。

他那兄弟同样也是清贫出身,早亡后因家中无人支撑门户,才舍下一对母子勉强度日。

骆知县把女儿许过去,只是为了完成当初与同道的故友之情。但沈婳伊始终无法绕过骆妙琼本人的主意,直问了她一句:

“你父亲定了这亲事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同那家公子见过了没?他人品样貌到底好不好,能不能用心待你?”

骆妙琼幽幽答道:“我见过他一两回,但碍着男女大防,因此只躲在远处瞧了几眼。

我也说不上来,那公子瞧着挺普通的,没什么出格出挑的地方。应当同我父亲当年一样,是个清正的读书人,迟早会考出功名来。”

“但不论如何,你毕竟是官家小姐。你父亲就这样把你许了个未取功名的清贫书生,你心里就不曾怨吗?”

骆妙琼低下头,并不想让她看出脸上心事:

“有什么好怨的,天底下的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亲说我既为妇人身,做好妇人家该做的事便好了,其余的莫要自寻烦恼。

门当户对的姻亲固然好,但人不可枉顾道义。既是当年说好了的婚事,不可因他人清贫就嫌弃人家。”

沈婳伊禁不住对此嘲讽道:

“他既这么高风亮节,怎么不自己嫁过去,何必要拉扯儿女去替他续这人情,对自家人竟这般刻薄。”

“如今再提这刻不刻薄也无用了,我父亲他已经去了。”

一提到这等伤心事,却是轮到骆妙琼失声哀哭了起来。沈婳伊不曾想自己居然弄巧成拙,只能反过来好声宽慰了她一阵。

在骆妙琼断断续续的抽泣中,沈婳伊才摸清在林氏还未攻入沪浙省时,沪浙省内的局势早已诡谲动荡。

许多当地的土匪见林氏举事初有成果,就觉得眼下是群雄逐鹿、浑水摸鱼的好时机,纷纷开始蠢蠢欲动。

在沈玉谨打着林氏的旗号领兵攻下此地前,骆知县就因拒不投降当地土匪而惨死于他们的屠刀下。

他惨死之前,好歹是为骆妙琼打算了一番,让她提前收拾好行囊,随家丁到鹤鸣县外投奔夫家。

但怎料天有不测风云,他们在中途竟遭遇流匪。骆妙琼讲到此处不免抽起丝丝冷气。她死命控住自己的哀痛恐惧,缓了半天才啜泣道:

“若非林将军及时搭救,只怕我早被歹人所害。林将军不仅仗义相救,又允了我容身之所。他知晓我的境遇后,还帮我打探夫家的下落,让我安心……”

“原来这其中有这番缘由。”

“林将军对我恩重如山,这份恩情妙琼此生难以回报。替他来照顾二小姐,不过是略表报恩的心意。”

“那你现如今打探到夫家的消息没有?”

骆妙琼失落地摇了摇头:“我那未婚夫并非权贵出身,陡然遭遇这等兵荒马乱,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沈婳伊直言问她:“如果他还活着呢。如果他前来找你,你会不会跟他走?”

骆妙琼被她问得发愣。沈婳伊捏准了她的心思,忽然心生恶趣,想把她的情思提起来探探深浅。她佯装认真地问她:

“如果他来了,可我大哥拦着不想让你走,你会不会留下?”

“这……”

“你生得标致,举止又这般温婉体贴。我大哥就想留下你也是人情常情,如果他心里舍不得你走呢……”

她把话挑弄到这份上,骆妙琼也猜出了她打趣的心思。她慌张局促地打断了她的玩笑话,高声肃然道:

“二小姐莫这样逗我,我和林将军之间是不会有可能的!”

她被她问得急了,甩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徒留沈婳伊一人在房中玩味琢磨着她的回话。

骆妙琼的心思她已经大抵探出来了,至于沈玉谨那儿的,他不说,她也能隐约猜到。

想来他的心里定顾虑着别的事,或者是留骆妙琼另有大用,才会选择以礼待她。

眼下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沈玉谨又不是什么坚守道义的士人侠客,她可不信他会无故这般好心。

但不论如何,看在骆妙琼用心照顾她的份上,她也寻不出理不与她交好,索性便和骆妙琼以姐妹相待。

自她来到观海卫的军府后,沈婳伊就想向沈玉谨多问问有关林氏与娘亲的事。但沈玉谨总推说眼下事忙,没空特地来见她。

推诿的说辞讲多了,搅得沈婳伊心中厌烦不已。她不知沈玉谨是真的抽不开身,还是单纯懒得搭理她。可他们毕竟是兄妹,彼此间也没什么虚礼与客套好讲究的。

沈玉谨久不现身,沈婳伊在小楼里也待烦了。这日她实在无了耐心,索性半威逼半利诱地买通了张三浩,让他领她去沈玉谨的住所。

张三浩一贯吊儿郎当,哪怕应允了她的要求,嘴里的话也马虎:

“小人可是和二小姐一道来的,林将军的住所小人也没去过几回。一会儿若是记差领偏了路,二小姐可别怪罪小人……”

沈婳伊没好气地回他道:“这种话不必你多说,你到底领不领路,若不领路我就和妙琼单独去。”

张三浩一听骆妙琼的名字,反倒咧嘴笑了起来:“二小姐可惯爱舍近求远。林将军的住所在哪儿,谁会有骆娘子熟悉啊。有她领路,必不可能走差了。”

沈婳伊认同了他的话,主动去骆妙琼房中唤上了她。骆妙琼听后并没推拒,两人一拍即合,商议好挑个空闲时候同去。

张三浩平日里虽然少有正形儿,但心里到底还有几分轻重,不至于放她们两个妇人家直接往男人堆里去。

几人约在今日酉时从小楼内动身。眼下正值盛夏,哪怕到了酉时,天色也依旧亮如白昼。

沈婳伊跟在骆妙琼后头,在往沈玉谨处所去的中途,还要经过普通军士的排排住房。哪怕只是路过,沈婳伊也出于谨慎戴了遮面的帷帽。

毕竟一想起张三浩之前在军营内同她打趣的话,沈婳伊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那军士的住房内暗藏了无数双眼睛要粘上来。

好在当下是军府内军士统一用饭休憩的时辰,不会有多少人留意到他们。沈婳伊恨不能疾步如飞,快些走开这易生是非的地方。

但那些住房内岂止是有眼睛,还藏有无数口鼻双耳,可论闲话。

沈婳伊在途经某处角落时,忽听得那房内大大咧咧在谈论她的名姓,恨不得要把她整个人都由此扒了个干净。

“你们看见林将军近日接来的妹妹没。”

“她头天经过军府的时候我就瞧见了,看得清清楚楚的。我可不会认错,她的确是精绝帮沈家的女儿,她过往的那些私密事我比谁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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