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怕她不爱喝，变着法儿地换口味煲新鲜的她甚至都不赏脸喝一口，如果这就是懂事的话，那我应该称得上是模范了。”程烨继续。
徐芳看见程苍章紧锁的眉头，暗自勾唇，又对着一旁的程烨厉声，“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回屋去。”
待程烨走后，程苍章才低沉出声，“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吃什么不会自己做吗？”
“我看锦音从小没了亲娘，怕她会觉得我这个当继母的偏心，就只能加倍地待她好。再加上她总是一副瘦弱的模样，这次南郊回来我瞧着她更加消瘦了。
若是做成饭菜她一定爱吃，汤水的话我想着怎么也会喝两口，所以平日有空就多熬些汤替她补补。”说到这，徐芳神色似难过，“结果却没想到，唉。”
程苍章听完甚是欣慰，“得此贤妻，夫复何求啊。是她不懂事，自从娘亲去世后，她就变得不愿与人交流，我也甚少时间陪她。
我知道她对我心底是有恨的，唉。”程苍章内心也有着一抹自责愧疚，所以他在发现程锦音在医术方面比寻常人聪慧后，就让她来医馆里一块学习。
“锦音懂事，不会怨恨老爷的。毕竟老爷才是给她饭吃的那个人，将她带到医馆，一步一步培养成现在这般优秀的模样。”徐芳迟疑了会，才开口，“只是，我听外面的人说，锦音她……给人胡乱开药，最后将人给吃死了。”
这事程苍章在路上听人说了，就算最后证明了对方只是为了讹钱。可这样大范围的影响，对医馆的名誉也是有一定损害程度的。
“不是都查出来了，是为了敲诈银子的。”不管无论如何，程锦音在行医方面的医德，他还是十分赞赏的。
见对方没有将矛头对准程锦音，徐芳悻悻然应着，“是啊，锦音就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不过听他的口吻也没打算细究，徐芳又稍微放了些心。
“好了，我先去更衣，随后你叫上程烨一同随我去医馆吧。”
“是。”
几人到医馆时，并未看见程锦音。
“许是因为方才的事吓着了，惹出那样的祸事怕你责骂。说到底也是女儿家，害怕也是正常的。”徐芳善解人意道。
程苍章内心升起不满，“身为大夫，这样的事情都要逃避不敢面对，还有何颜面去做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
徐芳递来茶盏，另一只手给程苍章顺着气，“喝点儿菊花茶，拜拜火。终究是你亲生女儿，等会儿你也不要太过苛责她了。”
她知道，程苍章在这方面一向容不得沙子。同仁堂能有今日的口碑，也与程苍章对医术与患者的敬重有关。
“她人呢。”程苍章没有接对方递来的茶水，看向一旁的善行。
“小姐在后院。”善行这句话说的有些犹豫，总觉得有一种把人卖了的错觉。可他若是不说，他们也是会发现的。
无奈，心底悠悠叹出一口气来，唉。
程苍章去了后院，程烨满脸的幸灾乐祸。他本来也想跟着去，可又怕等会牵连到他的身上，于是便耐着性子，竖着耳朵在大堂里等着。
徐芳欲跟去，却被善行叫住。“夫人，您前段日进购的一批药材好像有些问题。”
她心里咯噔一声，朝着程苍章的背影偷瞄了一眼。对方应该是没注意到善行刚刚说的话，正朝着后院走去。
程苍章来到后院，一抹淡淡的灰烬味萦绕于空中。视线巡视一圈，并未见人。正当他朝里走去时，余光扫见院中隐蔽的角落处有一道人影。
“音儿。”
程锦音闻声一愣，加快了手中烧东西的速度。
“你这是在做什么？”程苍章走近将她扶了起来。
“爹。”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反应过来，将手上未烧完的纸张藏于身后，眼中是朦胧的水雾。
火盆没了燃料很快就灭了下去，其中一张纸的边角未燃尽，印着红章。程苍章认得出来，这是医馆里用来记录供货采购的存留单。
“手上拿的什么？”
“没什么。”程锦音眼神躲闪，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就说，我来并不是责怪你。”程苍章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今日的事是你受了委屈，可这天下哪有事事如意的道理，我们所做之事，无愧于心便好。”
程锦音低头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抬眸，犹豫开口，“娘应该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这样的，还请父亲不要责怪于娘。”神情带着哀求。
程苍章面色凝重，用了些力，才将那些纸张抽出。他的脸色越看越白，看完后，双眉已经紧紧地皱出一道沟壑。
他盯着手中一张张伪造的账单，沉声，“这些事情发生多久了。”
“南郊回来后，我发现药库中有一批药材出了问题，就寻着去查，竟没想到与娘有关…”
“但娘这样做一定是有难言之隐的。自从我回了京城，娘总是隔三差五给我送各种补品，可我却怕害怕在她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下，去控诉她为何那样。”
“娘还将程烨安排进医馆认真学习医术，看得出来他也是真的想替父亲减轻负担的。”
“在这期间，医馆的账簿一直都是由母亲负责，大概也是一时糊涂，才做了这样的傻事。”
是啊，谁都知道程苍章对待医馆对待行医这件事是多么的认真严苛。
光是南郊回来就发现了这样厚厚一摞，那之前呢？光是这里的数量，加起来就有足足一千多两银子。
程苍章忍着怒气，拍拍程锦音的肩膀。因为碰到伤口，她倒吸一口凉气，尽管微弱，可还是被程苍章注意到。
“你这是怎么了？”他关心道，“是今日之事受伤了吗？”又带了些焦急。
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程锦音的亲生母亲过世的早，娶了续弦后二人没多久就诞下一子。
他整日里忙于医馆的事，对小孩的了解与关心微乎甚微。程烨就算没有父亲的疼爱，却还有这这个亲生母亲在身旁。
可程锦音，他不能给她母爱，就连存有的父爱也很少贡献出去。后来他发现女儿似乎对学医感兴趣，便整日将她带在身旁，和他一起呆在医馆。
他习惯了做事一板一眼，不懂如何与孩子沟通。可他知道，程锦音的内心一直有一股韧劲，对待医术也是十分的认真严谨。
所以今日听见外面的传言，他内心其实是没有相信过的。至于徐芳，他不是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又如何能抉择出一定的孰是孰非，于是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事的，父亲。”程锦音小范围地扭动了下受伤的肩膀，一张叠好的信纸不小心从袖口落出。
有人先她一步，程苍章没有犹豫，将信纸打开。
这么多年的亏欠，在这一刻彻底倾倒在程锦音这边。
“你最近几日好好休息，医馆的事你不用担心。”
“娘一定是有她的苦衷，父亲一定要仔细问清楚，避免造成误会。”是啊，问的越是清楚，徐芳的那颗心，怕是越七上八下吧。
程锦音看着那人愤怒离去的背影，唇角漏出一抹讽笑。
她踩着点等程苍章过来，再看见她烧着那几张印着医馆印章的废纸。
最后再刻意地将徐知然给她的那张供认书丢了出来。看着对方勃然大怒，却依旧安抚自己。所以，
徐知然，你不可以再说自己没用了，知道吗。你一直都可以很好的保护我。以任何形式。
徐芳被善行叫住，程烨坐在蒲椅上悠闲地哼着曲儿。后院没有传来如她所想的吼骂声，善行有一个没一个地问着她关于药材的问题。
她的一颗心变得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夫人，老爷叫您呢。”善行看着出神的人小声提醒道。
徐芳这才回过神，程苍章已经进了书房。她连忙跟上，程烨察觉到事情不对，也站起了身。徐芳示意她别冲动。
程苍章坐于书桌后，桌面摆放着厚厚的一叠纸张。
“怎么回事。”
徐芳看见这些，慌了神，又很快稳住。走到程苍章的身旁，将堵在喉间的东西咽下去后才开口，“这是怎么了，老爷。”
程苍章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指着桌上的东西？“我向你解释？”
徐芳停下为对方捏肩的手，拿过桌上的东西看了起来。
“老爷，这是栽赃诬陷啊！”她大声喊冤。
“栽赃？诬陷？”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不承认。
“刚刚来之前，我去仓库看过了，我走后的这段时间里，医馆增添了不少药材啊。”
“最近是什么风寒的高发期？还是说全京城的老百姓身体都偶感不适，以至于你不断地进购药材。”
“还是没把百姓的命当回事，进购一些以次充好，滥竽充数，发霉变质的药材？”
面对程苍章的质问，徐芳说不出话。“我…我，我也不知道那些药材竟然有这么大的问题。”
她猜测对方应该还不知道程烨欠了赌债的事，只是发现了药材问题。于是她又连忙编造谎言，“老爷，我也是想着为医馆省着钱啊，在你走后，有人找到我，说低价转卖药材。我当时也是去看过的，的确是没有问题才与他们合作的。”
程苍章觉得心寒。他不是不知道程烨在外的品行，只是没想到，徐芳对他的溺爱竟然让他将魔抓伸向了家中的医馆。
“从此以后，你不用再来医馆了，账本交给锦音吧。”他看了一眼愣在一旁的人，“至于程烨，随他意吧。”
徐芳顿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好你个程锦音，竟然又被你摆了一道。敢阻她儿道路的人，必然不会让她好过。你等着吧。
徐芳在心底暗自说着。
写一半外面忽然下起了暴雨，好适合码字的天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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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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