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天气算不上冷,此时正是后晌,秋阳烈烈。
走出热闹的长街,渐渐安静下来。
周离带着小丫头寻到了彩金,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宅子。
彩金去叩了叩门,这宅子是周离之前在西北的住处,现在让方嬷嬷打理着。
方嬷嬷,周离母亲的陪嫁。
周离本想将小丫头带回将军府,做个贴身丫鬟,但刚刚恰好碰到了贺朝,又改了主意。
贺朝如果真如贺老将军所说,不喜欢世家闺秀,喜欢自己这样性情的女子,万一贺朝发现自己真正性情后,对自己满意了呢?这样的话,和离就没那么顺利了。
贺朝的皮相很好,不似其他武将粗犷,尤其那双尽显风流的桃花眼,着实让周离心痒。
但这又如何呢?谁叫贺朝成亲当日说那样一翻话?
周离虽然对那翻话不在意,可不在意不代表不介怀。
既然介怀,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能不见就不见。
周离想东想西时,宅子的大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出现在门后,男人看到周离三人时,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露出喜色,快走两步出了门来,声音喜气洋洋:“姑娘,您回来了!”
周离脸上也浮现笑容,欢快的道:“方管事,嬷嬷呢?”
方管事赶忙将周离三人迎进去,边走边道:“我娘正在院子里晾晒菊花呢!天天念叨着,姑娘每年都要做菊花酒,今年也不能落下。”
“自从我娘知道姑娘要嫁回西北,又生气又高兴的,生气侯爷不在意姑娘,将姑娘嫁这么远,却也高兴姑娘能回来西北,西北毕竟比侯府规矩少,活的自在些。”
几人说着,就到了院子里。
这是一座简单的二进宅子。
周老将军并没有拖家带口的来西北,而是孤身一人在西北大营,常年和将士们同吃同住,这些年并没宅邸。
因而,这座宅子是周老将军,特意为周离准备的一座小宅子。
从宅子的前院穿过垂花门就到了正院。
正院的东南角有一棵柿子树,树上挂满黄澄澄的柿子,柿子中间夹杂着几片树叶将落未落。
与柿子树相对的西北角,是一株繁茂红梅,树上的叶子泛着秋黄,随风簌簌。
院子的西侧,则辟了一小块菜园,说是菜园,实则在菜园中还种了多种虽不名贵,但非常容易养护的花。
周离看到菜园,想起了祖父。
祖父每次看到这块菜园,总会佯装嫌弃的说:“不伦不类,不如都种上花!”
周离每次都反驳:“菜还能吃,花能做什么?”
祖父听后就翘了翘胡子,不无遗憾的叹气:“这花虽然少,但种类繁多,也算得上争奇斗艳了。”
周离默了默,将祖父的身影从脑子里抚去,看向了院中。
院中放了两张红木条桌,条桌上整齐晒满了菊花。
方嬷嬷弯腰曲背,脸快贴在了条桌上,正一朵一朵的翻晒。
方管事高兴的大声道:“娘!你看谁回来了?”
方嬷嬷听到声音后,蹙着眉头直起了腰,眯起眼睛看向声音来处。
周离扬声道:“嬷嬷,是我。”
方嬷嬷眼睛瞬间睁大,惊喜的叫了声“姑娘!”
随后,疾步朝周离走去,满脸心疼的说着:“姑娘,我的好姑娘,这一年您受苦了吧?我就知道那侯府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您看看您,这都、这都……咦?您怎么胖了呀……”
方嬷嬷尤自不信,轻轻捏了捏周离的胳膊,又凑近周离的脸,细细瞧着,心疼的神色一顿,转而喜滋滋的说道:“姑娘果真圆润了些,圆润了好,圆润了更好看!”
等方嬷嬷终于唠唠叨叨的说完了,周离才习以为常的问道:“嬷嬷,这一年你身体可好?”
“劳姑娘挂心,老婆子我好着呢!还等着给姑娘带哥儿姐儿呢!哎呀,瞧瞧老婆子我,见到姑娘光顾着高兴了,姑娘累了吧?快去歇歇,我去给姑娘倒茶。”
方嬷嬷说着就要去端茶,被彩金阻止:“方嬷嬷,我去吧,你和姑娘说说话。”
方嬷嬷“哎”了一声,唠叨着补充道:“行,这里一应事物放的位置都没变,和之前一样,就等着姑娘哪天回来呢!”
彩金笑着说“好”,叫上小丫头一起去煮茶。
周离习惯的走到廊下,没骨头似的歪在了廊下的黄花梨躺椅上,舒服的喟叹道:“还是自家好!”
方嬷嬷一听,脸色顿时一虎:“怎么?将军府的人欺负姑娘了?”
周离看着方嬷嬷大有一副要为自己讨个说法的架势,心里一热,片刻才道:“嬷嬷多虑了,将军府的人都挺好的,再说,我哪里这么容易就被欺负了?”
方嬷嬷不赞同的蹲下身来:“姑娘才嫁过去三日,哪里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了?这人啊,都会伪装,在没达到目的前都会把尾巴藏好,姑娘要小心才是。”
周离想到了贺朝,他倒是坦诚,没半点伪装的直接说他是被迫与自己成亲。
周离笑了笑:“嬷嬷说的是,我会小心的,嬷嬷快坐着吧,别蹲着了,一会儿腿该麻啦!”
方嬷嬷起身,坐到旁边的小杌子上,嘴里犹自念叨道:“姑娘,您身边也没个主事的,彩金年轻,镇不住那些婆子们,今日就把我带回府,有我在姑娘身边,也能帮帮姑娘是不是?”
周离想起来这次突然过来的目的,问道:“嬷嬷,我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你瞧着如何?”
方嬷嬷快言快语:“姑娘又在说笑,这我哪看得清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眼睛,只有离着近才能看见一二。”
周离:……
忘了这茬了。
周离便直言道:“这丫头是我刚刚在长街上救的,本想收做贴身丫鬟,但因为一些原因,暂时不能带回府,你看着安排一下,等过段时日,我再带回去。”
方嬷嬷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继而复又提起:“那姑娘,您今日就将我带回去吧!好歹我能照应姑娘呀!”
周离无奈的笑着道:“好好好!我的好嬷嬷,今日你就跟我回去!”
方嬷嬷高兴的“哎”了一声,壮志豪情的拍着胸脯道:“有我老婆子在,将军府要有什么腌臜伎俩,都得退避三舍!姑娘您就瞧好吧!”
说着腿脚利索的进屋里收拾包袱去了。
周离觉得好笑,方嬷嬷怎么就如此确定,将军府会有腌臜伎俩?
方嬷嬷刚进屋,彩金带着小丫头回来了。
小丫头换了身衣裳,只不过穿在身上大了些。
彩金将茶盘放到躺椅旁边的四方小几上,边倒茶边说:“姑娘,刚刚我给银珠讲了讲,今后要做哪些事,又带着她熟悉了一下这里,虽然咱们要回将军府,但说不准以后还会过来。”
周离夸赞道:“我们彩金还是这般周全。”
复又看向小丫头,笑着问道:“你叫银珠?”
小丫头不卑不亢,规矩的回道:“回姑娘的话,奴婢是叫银珠。”
周离意外的挑了挑眉看向彩金,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银珠就有深门广府里大丫鬟的气度了。
彩金微赧,“姑娘,都是银珠聪慧,我只是简单的说了说,银珠自己就理解了。”
“那也有你的功劳。”周离毫不吝啬的夸道。
周离又细细看了看银珠,方道:“你应当知道了我是谁,可还愿意跟着我?”
银珠跪地,磕了一个头,直起身道:“奴婢愿意,要不是少夫人,奴婢已经被抓去了醉仙楼那种地方,奴婢愿意跟着少夫人,报答少夫人相救之恩。”
周离:“那这些日子,你先听方嬷嬷的安排,等过些时日,再带你回府,先起来吧。”
银珠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身来。
方嬷嬷已经收拾好包袱,脚步欢快的出来,声音里都透着喜庆:“姑娘,咱们何时走?”
周离看着方嬷嬷这喜庆劲儿,再一次无奈笑笑:“嬷嬷,这小丫头叫银珠,你先安排一下,安排好了,咱们就回府。”
方嬷嬷这才瞧向银珠,凑近了围着银珠转了一圈,才对周离道:“姑娘,就让银珠姑娘先照料宅子,我在这,我那儿子才过来两趟,平日里都没什么人过来,何况这宅子周围很安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周离觉得可以,这宅子总归也不能离了人,但还是补充道:“让人送两身合身的衣裳过来,再安排人每三日送一次新鲜菜肉,银珠现在还不适合独自出门。”
方嬷嬷喜庆的连声应好。
银珠诧异的看向周离,感激的说道:“多谢少夫人。”
周离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一直在翻晒菊花的方管事叫来,让其去备车回府。
……
周离回来时,日头已经西斜,庭院中的槭树如洒了层金雾。
周离见贺朝并未回来,先让彩金带方嬷嬷安顿,自己快速的换了一身海棠红的团花云锦褙子,下身着一袭织金戏蝶绣裙,头上戴一支金累丝镶宝石双蝶簪,耳朵上挂一朵红石榴鱼钩耳坠。
周离揽镜自照,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端详了半晌才发现,脸上太过素了些,又将彩金唤进来,为自己上妆,还特意强调,要厚重些。
上妆完毕,彩金惊叹:“姑娘这般装扮,真是好看,都快让人认不出了。”
周离看向镜中,也觉得十分满意,问了句:“当真让人认不出我了?”
彩金:“那还是能认出的,这几日,姑娘在府里打扮的都很端庄贤淑,和姑娘平日里清丽的装扮大不相同,这前后反差太大,很难让人想到是同一个人。”
周离笑了:“这样足够了。”
主仆二人话音刚落,院中就响起了些微声音,一声声“将军”传了进来。
周离给彩金使了眼色,站起身来到了外间,缓步行至门前,恰好贺朝推门进来。
周离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垂眸敛目,淡淡喊了声“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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