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短的一段路,二人却走了很久,最后才在一个废弃的破庙前停下。
“子墨应该很快就会找来,咱们只需在此等候即可。”
周翎礼再次像卸货物一般将竹苓从马上给卸了下来,随意找了处平整的地方躺下。
林晚听在一旁看着,微拧了眉心,忍了忍最后什么也没说,挨着竹苓坐下了。
周翎礼将马栓好,朝着蜷缩坐着的少女瞟去一眼,借着月光,目光在她干涩苍白的唇瓣上停顿了一瞬,转身往外走去。
林晚听心里一惊,连忙叫住他:“你去哪?”
周翎礼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回过头温声安抚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目光触及到少女不安的眼眸,他顿了顿,又低声道:“放心,不会丢下你。”
林晚听一怔,不会丢下她么?
记忆中似乎也曾有过什么人说过不会丢她,那人是谁呢?
有些想不起来了。
风沙沙作响,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更别说此处还荒无人烟。
林晚听回过神的时候,周翎礼已经走了。
天气似乎越来越冷了,天色也黑沉沉的一片,透不进来任何光亮,像一个巨大的、能吞噬人的野兽,还时不时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林晚听牙齿打颤,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她将身子往竹苓身边又靠了靠,抓紧了衣襟,心里很是后悔和懊恼。
刚刚就不该让周翎礼离开。
等了许久,周翎礼都不曾回来,林晚听在心里无数次的猜测,周翎礼是不是丢下她们自己一个人跑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沙沙地脚步声靠近。
林晚听眼睛猛地睁开,身体绷直,大气都不敢出,手也慢慢的摸向了自己的袖口。
那里藏着她的匕首。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人影也跟着靠了过来,阴影覆下,林晚听抽出匕首目光狠厉地朝人扎去,一只大手却及时捉住了她的手腕。
少年沉沉的嗓音在夜色中响起:“是我。”
夜灯很凉,但他的手掌却是暖的,温暖的手心上贴在少女柔软冰凉的肌肤上,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递了过来,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林晚听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跟着松懈了下来。
她另一只手抓住他宽广的衣袖:“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毫无顾忌的委屈和抱怨,嗓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令周翎礼心神恍惚了一下,好似回到了上辈子二人婚后的那些时光里。
尽管知道那些所谓的夫妻恩爱都是虚情假意,但真正经历过的人却还是很难真的就此放下。
周翎礼垂眸看她,月光被云层遮住了大半,只有点点星光,周翎礼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他能清楚的看到少女眼里的脆弱。
包括刚刚她语气里的后怕也不似作假。
就算小心思再怎么多,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罢了,遇到事情也难免会害怕慌乱。
“抱歉。”周翎礼低声道。
他松开她的手腕,抽出她手中的匕首放在她身侧,随后重新看着她的眼睛与她解释道:“我只是去打了点水过来,我说了不会丢下你,就肯定不会。”
林晚听眸光微动,这才注意到他左手上拿着一个竹筒。
周翎礼将竹筒递给她:“先喝点水。”
林晚听轻嗯了一声,伸手接了过来。
她没再多说,周翎礼便也起身去搬来旁边的干柴,拿出石头将火点燃。
抬眼便发现林晚听蹲在竹苓跟前,正在喂竹苓喝水。
显然昏迷的人是很难喂进去的,那水大半都顺着嘴角漏了出来。
在火光的印照下,周翎礼目光再次落到了林晚听那依然干涩的唇上,他眉心拧起,上前将竹筒拿过。
林晚听手里一空,疑惑回头,便听他沉着声音问:“你自己喝了吗?”
她摇头:“竹苓比较需要,先给她喝。”
周翎礼突然有些被气笑。
说她自私自利,她此刻倒是挺会舍己为人。
说她舍己为人,她却对他冷心又绝情。
既如此,倒不如一直自私自利的好。
周翎礼难得刻薄道:“我说了要给她喝了吗?我打的水,你若要给她喝,就自己打去。”
林晚听有些傻眼,又有些生气。
她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人,不过就是一点水而已,给了她,现在竟然又拿回去。
印象当中,这人分明脾气很好,性格很温和,待人很是宽松有礼。
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所以现在,是终于暴露本性了吗?
唇忽然被某个硬硬的东西抵住,周翎礼将竹筒抵在她唇上,冷着脸问:“你喝不喝?不喝我就拿来洗手了。”
“喝。”不喝白不喝。
林晚听顺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喉咙里的干涩感瞬间被抚平,仿佛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周翎礼跟着在一旁坐下,有了火光,视线便清晰许多,他目光下移,一眼便注意到了少女裙摆下的脚。
注意到他的视线,那双脚往后缩了缩。
但少年已经上前,在跟她跟前蹲下了,并伸手将那只脚握住。
他手掌宽大,能轻易掌控住她整只脚心。
“你——”
林晚听很是恼怒,觉得这人实在放肆!
身为读书人,却一点分寸都没有。
更可恶的是,自己几次主动靠近他的时候,他就冷脸,跟个贞洁烈夫一样的。
偏他自己动不动就对她做一些亲昵的举动。
林晚听抿着唇,试图将脚从他手里抽回。
“别动。”
周翎礼制止了她的动作,声音不怒自威。
手里的绣鞋被磨损得厉害,边缘处沾染的泥土里还混合着血迹。
绣鞋鞋底是缎面的,很薄,路上砂石又多,不过走了这么一会儿的路,鞋底已经被磨破了。
鞋袜褪下,果不其然,少女脚底已经被磨出了血泡,莹白如玉的小脚此刻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不过几步路而已,周翎礼从未想过女子的脚会这么娇气。
按照林晚听往常她的性格,她该早早的就委屈喊疼,好让他心软,博取他的同情的才对。
可偏生她这次却一声不吭,脚底都磨出血了还咬牙坚持走了一路。
无视她想要往回抽的力道,周翎礼将她的脚搭在自己腿上,沾着血和灰土的脚很快便弄脏他的白色衣袍,但周翎礼却不甚在意。
他撕下里衣,倒出竹筒里剩下的水沾湿,小心的帮她擦拭伤口,声音发沉:“伤成这样为什么不说?”
林晚听用手压着自己的裙摆,只觉得这个动作万分羞耻,鞋袜被褪下的那刻她险些就要忍不住发火了。
可后面少年温柔又细心的动作将她所有的火气尽数浇灭,只剩下满心的羞耻。
脚心传来轻微的痒意,她脚指头蜷了蜷,听到少年带着责问的声音,林晚听嗓音微颤:“我…我怕你生气。”
她这话并非作假。
从小经历人情冷暖少女很会看人脸色,因为周翎礼莫名其妙的冷脸,林晚听便直觉他生气了。
因为害怕被嫌弃是个累赘,所以一路都强忍着没吭一声。
周翎礼心头涩然,喉头滚动:“我上次和你说过的话,依然作数。”
他先前说过,让她不用担心因为说错什么话而惹他生气,让她开心做自己就好,不用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
那时候林晚听根本没把这话当回事,因为她从来没有真的担心他生气,也没有真的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过。
可此刻,林晚听却是忍不住怔了一下。
虽然前后都是利用,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差别。
但看着少年清冷淡然,却又极度认真的眉眼,林晚听还是忍不住心头一动。
“你…你说真的吗?”她忍不住试探道。
“嗯。”
“那你能不能把你的外衣脱下来给我?”
周翎礼愣了一下,随后看向她单薄的身子,以为她是冷了,便先放下她的脚,将外衣脱下,伸手给她披上。
林晚听望着披在自己身上的长衫,沉默了。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我是想说,竹苓躺在地上可能有点冷,能不能把你的衣服垫在地上,让竹苓躺在上面……”
林晚听绵软的嗓音原本还不疾不徐,说到后面却越说越弱。
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少年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
林晚听忍不住有些心虚,弱弱道:“你说好不生气的。”
周翎礼蹲下身,拿着重新撕下来里衣布给她将脚包上,听到她的话手指力道微微收紧。
便听上方传来细微的抽气声。
周翎礼手指松了松,将鞋袜重新给她穿好,目光望向她,淡声道:“衣服借你可以穿可以,给她,不行。”
他朝着竹苓撇去一眼,那眼神有些冷。
林晚听注意到了,微微皱眉:“竹苓哪里惹到你了吗?”
她怎么感觉周翎礼好像很讨厌竹苓的样子?
可竹苓不过是一个小丫鬟罢了,就是真惹到了他,犯得着如此计较?
说到底,还是这人太过小心眼的缘故。
看出她内心想法的周翎礼感觉子墨如果再不来,他真的很有可能会被林晚听给气死。
他目光紧紧凝视着她,声音沉沉,一字一句:“你若是为自己,我自然不会有二话,但你若想拿着我的东西对别人发善心,休想!”
既然她自私自利,那就自私自利到底。
反正她所有的善念和好心都不会给他,倒不如谁都不要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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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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